镖师（9）夜来香

沉烽

1、

但当我走下了楼梯
夜来香却正在大堂里等我
她的样子和昨夜的灯光之下
有些判若两人

年龄就写在那些
遮不住的粉底下面
却另有一种真实
在黎明透露的晨光中轻浮

她就站在门口
对着我在微笑
但却像是一个背影
我不知道那背影让我

想起的人是谁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脸孔
往往不只属于他自己
你会看见很多人的影子，留下的痕迹

2、

“少爷您要走了？
小丫头伺候的不周
您可要多多包涵，琴儿这丫头很倔
卖艺不卖身的事情，您可不要怪她

都是我的不好
宠得惯了，但是明年您要是再来
我保证，”说话间她伸手为我
打开了房门，晨风扑面

阳光忽然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看见朝阳正好升起
在市井遥远的东方
有一些透明的光亮揭开了

崭新的一天
我只是点了点头
没有再说什么，就要走出房门
但是那声音却又响起：“少爷您是不是忘了点事情”

3、

我知道她的所指
也并不感到意外
却依然不知道怎样回答
只是停下了脚步，但是并没有回头

那女人于是转到我的面前
高高的伸出一只
保养得很好的手
眼睛里却满是笑意：“我知道

那小丫头还没醒
但是您也知道，她为什么要卖艺
您的花红对我那乖乖女儿
嗯，可是很重要呢

您知道她还欠我多少吗？”
“多少？”我的好奇其实毫无意义
但还是脱口而出，虽然
明知道自己并没有钱，但我还是很想知道

4、

“八万两，您知道
我们娘儿俩的感情其实不错
十万两的身价是母女都很认可的
可是丫头太倔不肯卖身

所以到了现在
虽然也已经五六年了
但是七折八扣的，也不过才挣了
两万两白银，可是您知道这物价

年年都在涨水，唉
想起来这做老娘的可真是吃亏呢
但谁让她是我唯一的
干女儿呢？少爷您怎么说

这丫头心善
卖艺吗自己也不定价
我也不好去说，您就看着给吧！”
而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尴尬

5、

这时在我们的身边
又已经聚拢了客人
很多还睡眼惺忪的样子，却另有一种兴奋
就挂在他们脸上，取代了懒腰

仿佛就要开始另一场比武
但其实还没有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但昨夜在和朱武动手的时候
我却没有见到夜来香也在旁观

那应该是一种自然
客人们彼此打架，主人本应该劝解
但如果客人很厉害
主人不能摆平，那么还是不要出头为好

而主人如果是商人
也就最好不要露面
夜来香是不是商人
她当然是商人，还是最厉害的一种

6、

这时我开始体验到
昨夜我晾晒朱武的时候
也许他的感觉，而人们看着我的脸孔
也就应该，一阵在反射着白光

一阵在反射红光
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但是我笑不出来，而阳光刺眼
却让我只想流泪，这当然也是玩笑

但是那只手绝不是玩笑
她就伸在那里，就像是绝世的一招儿
我不知道该怎样招架，跟她去说
长生客栈的小二吗？我却知道也许会有

怎样的回答
但还是小声说了
说完自己的脸就又红了
就像是在说谎，夜来香却更笑了

7、

“您是告诉我说
我请来为自己新盘下的客栈
正在装修的那几个伙计
许诺让您，免费嫖宿我家妓院？

嗯，我就当您没有说过
大家都没有听见
但是您说了自己的银子就在那里
我听见了，那咱们就走吧”

说着拉住我的手
款款的就要去向长街
但是我没有动，只有满脸的苦笑
“几个装修的伙计……”让我

忍不住喃喃自语：
嗯，这就是江湖，算了
我看也不必去了，在装修的事情上
您也准备另请高明吧，那些人肯定都不在了

8、

夜来香也笑了
“那样的话，少爷也别怪我心狠
再老的江湖也有倒水的时候
您可能真是上当受骗了一回

但是我家的琴儿对您
可是真情一片呢，您可别让她失望
说实在的，小丫头真的只是卖艺
还从来没有陪人过夜

但是我相信少爷
不想给闺女验身，但是这银子”
“干妈，我不要了！”
这时就响起了琴儿的声音

但是我的脸更加红了
不敢看楼上匆匆跑下来的女孩儿
但是朱武也来了：“你要多少？
开个价吧！”他是对夜来香说的，并没有看我

9、

“呦，大爷您们二位可真是
惺惺相惜啊，嗯，传出去又是一段
江湖佳话，我说左大少爷
您看这样好吗？”

那眼睛轻飘飘的看着我
似乎根本没有理会朱武的问话
火云刀高大的身躯，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但他是江湖中的官人，自有本份

“而我说琴儿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干妈这是疼你，你还不懂吗
八万两还有不到一年，好不容易今儿个

咱们遇见了左大少爷
你别看少爷的身上没有银子
但是值钱的东西，难道也没有吗？
傻丫头，干妈这时不为你着想，还要等到何时！”

10、

于是我掏出了手枪
就放在她的手中：“折抵十万两白银
你干不干？”“呦，我的左大少爷
这是您吃饭的家伙，我怎么敢”

“十万两，但是我并不姓左
你叫我龙少好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说话间手枪已经消失在她的怀中

但话音却还未落：
“一口价，五万两白银”
“八万！”我狠狠盯着她的眼睛：
“就为琴儿赎身！”“那么好吧，成交！”

我惊呆了，但是她说
“丫头你过来，跟龙大少走吧
我知道早晚留不住你的心”
那女人抱住琴儿忽然，就流下了泪水，我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