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十三（2）悦来客栈

沉烽

1、

有时候我会看着他的背影
他走得很慢，有一个沉重的名字
仿佛在拖延他的脚步
十三，为什么你从来很少笑脸

这是一个小镇
就是他最早杀人的地方
那一天他走了，七年后又回来
小镇上的人们都很恐慌

没想到从此以后
小镇却逐渐开始繁华
那些尸体，经常在清晨被人发现
就在小镇外面的树林里面

有一片空地，原本只属于落叶
但自从他回来
也就渐渐变了，小镇也变得热闹
尤其棺材铺的生意越来越好

2、

葬礼时常都在发生
从这里开始，到达一个不确定的终点
也许很近，也许很远
时间长了，人们都已不再关心

只是听说，江湖上的英雄越来越少
但他们来到小镇的频率
却非常惊人，如同今夜
十三就又有一场约会

每个人都知道明天的结局
尽管没有人可以看到过程的发生
却也没有人怀疑他的公平
十三没有朋友，仿佛也并没有家

只是在寂寞的夜里，每当醉酒的时候
他也会对我说出，很多思念的话
似乎在未知的远方，他有位痴情的爱人
美丽而又神秘，不知道为什么会分离

3、

而时间就要到了
我仿佛又在看着他出门，剑在腰上
磕磕绊绊的，早已经没有了当年
他骑上骏马的时候，那种冷酷的潇洒

就从那一天开始
我仿佛爱上了他，却似乎毫不在意
铸剑人的死亡。那时我的年龄还小
然后当他回来，我就已经是悦来客栈的伙计

当然是女扮男装，其实悦来客栈
就是我们家开的，十年前父亲死了
我就已经是半个主人
母亲却从来不让我见客，不知道为了什么

父亲给我的印象也很淡薄
我们睡在不同的房间，白天也很少见到
夜晚经常听见的声音
只会让我恶心，但他早已经死了

4、

已经十年过去，中间我很少回忆
一如母亲在后来的去世，我也很少伤悲
小镇上的人们却很热心
葬礼进行得隆重

只是他们看着我的目光
全都充满了陌生
其实也并不奇怪，因为在父母生前
我从来不曾露面，相对于整座小镇

但是小镇的人们
不能不相信母亲临终的遗言
于是按照她的遗嘱，我也就变成了男装
也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之后不久，十三就已经回来
而在当时的小镇，只有我们一家客栈
虽然很快就会，冒出来更多
但在那时，这里还是他唯一的选择

5、

一切都没有意外
他住进了我的客栈，我也就变成了伙计
其实也还是老板
只是专为他一个人服务

悦来客栈至今
也只有他一位客人，只有我一个主人
人们的目光更多，也是在他的身上
仿佛我并不存在，就像是长街尽头的废墟

有时候我们经过那里
十三也会停下脚步
看着里面疯长的杂草，总是沉默不语
就快要十年了，那里还没有被人收拾

说起来也并不奇怪
只是我们都有
一种莫名却又无法回避的悲哀
不仅写在他的脸上，也在我的内心

6、

没有人知道，铸剑人就是我的父亲
那是一个，早已被我们自己埋葬的秘密
为此还要追溯到十年多以前
那一场葬礼，那一个巨大的棺木

埋葬的只是
一把沉重的宝剑
它原本应该，是留给剑十三的
父亲却用它，充实了自己的葬礼

就从那时开始，我们不曾再见面
因为他说：剑十三就要来了
我们不能再在一起。那是他对自己的妻子说的
在一个疯狂的夜里

似乎我并没有听见
后来发生的葬礼，仿佛我也并不知情
那棺椁的里面，其实只有一把宝剑
但是在她去世以前，母亲告诉了我全部的秘密

7、

于是选择是这样的艰难
后来的我们，早已经取回了宝剑
但却无可替代
那一具棺木的空虚，坟地就在

树林的里面，墓室很深
我坐在黑暗，流下了泪水
这一个家族，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死的
只有这一次不同

他们没有儿子
这个女儿，虽然不会铸剑
但是却会使剑，没有人见过她的武功
她也不曾杀人，但是那把宝剑

也许整个江湖，只有她能舞动
树林里面的空地，曾经的那些落叶
也全部都是属于她的，而今夜
就是那十年真正的祭日，再也不能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