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潭州雨梦先生商榷古句和律句

孙逐明 · 发表于 2021-7-11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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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潭州雨梦先生商榷古句和律句

　　雨梦先生对于平仄声律的研究我是很佩服的，拙作《诗词赋联形式通论》就引用了他的孤平研究资料。
　　前两天潭州雨梦先生在拙文《王力体系五言律句和拗句一览表》后面回了两则回帖，对我的观点进行质疑。我十分欢迎。
　　由于雨梦先生对于拗救句是不是律句的见解具有代表性，因此我认真回答雨梦先生的质疑，一并与感兴趣的朋友商榷。

雨梦先生的三则原帖http://www.hksc888.com/thread-1747048-1-1.html　　

其一　　
　　中岁颇好道，大拗句（中仄平仄仄｝要求下句第三改为平声。
　　晚家南山陲；四连平句，非律句　
　　兴来每独往，拗极句，下句第－字未救
　　胜事空自知。平收特拗句，等律句　　
　　行到水穷处，单仄单平互救句，等律句
　　坐看云起时；孤平自救句，等律句　　
　　偶然值林叟，拗极句，要求对句第－字拗平相救
　　谈笑无还期。第－字（谈）拗平相救，三平尾小拗句（王力称大忌）

　　此诗一三句大拗未救划为古风句，笫二句为古风句（非律句）。依王力诗论划为古风式律诗。

　　其二
　　河水昏复晨，平收特拗句（等律句）
　　河边相送频。单仄句（半拗句，拗律句｝　　
　　离杯有泪饮，有泪饮（上去上）小拗句
　　别柳无枝春。无枝春（阳阴阴）小拗句。全对称联佳构，三仄三平互救，等同律联　　
　　一笑忽然敛，单平句（大拗句，王力称小拗句）
　　万愁俄已新。孤平双救句。佳联。　　
　　东波与西日，仄收特拗句（等律句）
　　不惜远行人，标律句。
　　全诗依救然后律考评，无非律句。拗格正体五言律诗，
　　说明，从古至仒　拗格正体占律诗体式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其三
　　独往南塘上，标律句
　　秋晨景气醒。标律句　
　　露排四岸草，拗极句（孤平三仄尾句，四岸草／去去上）
　　风约半池萍。准律句。下句风字拗平救露字孤平
　　鸟下见人寂，孤平大拗句
　　鱼来闻饵馨。孤仄小拗句。全对称佳构，上下联第三字互救。等律联　　
　　所嗟无可召，准律句
　　不得倒吾瓶。标律句　
　　评为拗格正体五言律诗。　

　　以下是本人的商榷意见：

　　很多人多没有读懂王力对于律句和拗句的识别标准。

　　王力先生对于律句和拗句定义是：
　　7·11凡不合平仄的字，叫做拗，前人所谓拗，除了二四六的拗之外，只有五言第三字和七言第五字不合才叫做拗，B式五言第一字和七言第三字用仄声也叫做拗，普通五言的第一字和七言的第三字即可不论平仄，也就无所谓拗，现在我们为方便起见，不管二四六或一三五，任何地位，不合平仄的都叫做拗，依照本节上文所述，一三五的拗可以分为三种：……

　　由于王力先生根本没有能力对于律句和拗句给出精确定义，所以他只能“为方便起见”，勉勉强强给出了上述定义。
　　尽管如此，据我的观察，王力先生以后自始至终是根据这个定义判别律句和拗句的。而所有的拗救句中，不管是自救还是他救，必定有“不合平仄的字”，所以自救句和他救句只可能是王力定义中的拗句，而不可能变成了律句。即便王力在哪一篇文章里说过拗救句是律句，如果王先生不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那也是犯了自相矛盾的错误。

　　很多人更没有读懂〔有一些人甚至根本没读过〕王力在“古风式律诗”里对古句的解释。请看原文：

　　《汉语诗律学》增订版第440页指出：

　　五律的第三字，原則上是不該拗的，拗了就成为古句，所以凡末三字平平平，平仄平，仄平仄，仄仄仄，都该認为古句的形式。但是，律詩有拗救的辦法，故凡第三字拗而又救的詩，還可認為近體詩〔参看上文第八節〕。又丑類特拗(即仄仄平仄仄，見上文第九節)，如果用救(對句第三字用平聲)，也還可認为近體诗。本來，在這種地方，律古的界限是不明期的。現在勉强定出古風式的五律的標準如下：……

　　评注：
　　第一、五律第三字拗就是乙种拗，而王力明确指出乙种拗是“古句”。
　　第二、王力说，“律诗有拗救的办法，故凡第三字拗而又救的詩，還可認為近體詩〔参看上文第八節〕”。
　　请注意，王力这段话有点含糊其辞：试问，哪有一首诗的诗句全部都是“拗而又救”的可能？因此“拗而又救”的对象只能是“诗句”，不可能是“近体诗”。因此王力这句话的本意只能是“拗而又救的诗句可以用于近体诗”，根本不可能是“拗而又救的诗句是律句”，如果是后者的解释，就会违背王力先生自己给出的律句和拗句的定义。

　　旁证：拗救句不是律句而是拗句，北山钓者先生是读懂了的，他就指出：　　
　　律句就是四种正格句，拗救以后单个句仍然是拗句，不会变成律句，此概念自古有之，不是王力独创，如宋吴可《藏海诗话》：
“ 苏州常熟县破头山有唐常建诗刻，乃是‘一径遇幽处’。盖唐人作拗句。上句既拗，下句亦拗，所以对‘禪房花木深’。”
　　上句一径遇幽处，仄仄仄平仄，第三字拗。
　　下句禅房花木深，平平平仄平，第三字拗，用以救上句。
　　但宋人说上句拗，下句亦拗，说明拗救后，上下句仍然是拗句。古人把拗救后的联句称入调，不称入律，律与调含义不同。

　　第三，王力在例举律式古风体的所有实例点评中，从来没有把拗救句说成是“律句”，而是毫无例外地说成是古句。——请看《汉语诗律学》原文〔第440－443页〕：

　　32.6(子)全篇古博。〔按：原文对不合律的字眼进行了标示。因排版的困难，我只能全部用下划线标示，诗中凡有标示者即为古句

　　終南别業
　　王維

　　中歲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興来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孤平拗救。)
　　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偶字仄，故偶然句是古句，而非子類特拗。)

　　按：第三联既自救又他救〔含孤平拗句〕，仍为古句。

　　32.7(五)大部分古體。

　　小隐呤
　　孟郊

　　我饮不在醉，我欢长寂然。(丑類特拗及孤平拗救。)
　　酌溪四五盏，听弹两三弦。
　　炼性静栖白，洗情深寄玄。
　　号怒路傍子，贪败不贪全。(怒字拗黏。)
　　(末句人律。)〔按：七个古句〕

　　按：首联孤平拗句是古句。

　　送远吟
　　孟郊

　　河水昏复晨，
　　河边相送频。
　　离杯有泪饮，别柳无枝春。
　　一笑忽然敛，万愁俄已新。(孤平拗救〕
　　东波与西日，不惜远行人。
　　(末句人律)〔按：七个古句〕

　　按：第三联孤平拗救句是古句。又，颔联上句三仄尾，下句三平尾，他救句，仍然是古句。

　　送远〔按以下四诗六个古句〕
　　杜甫

　　带甲满天地，胡为君远行。
　　亲朋尽一哭，鞍马去孤城。
　　草木岁月晚，关河霜雪清。
　　别离已昨日，因见古人情。

　　按：王力原文的标记，只有第二联和第四联下句是律句。
　　首联是乙种拗他救句：

　　仄仄仄平仄，平平平仄平

　　它们仍然是古句。

　　黎拾遗昕裴秀才迪见过秋夜对雨
　　王维

　　促织鸣已急，轻衣行向重。
　　寒灯坐高馆，秋雨闻疏钟。
　　白法调狂象，玄言问老龙。(律聯。)
　　何人顾蓬径，空愧求羊踪。

　　按：按搜韵注释
　　颔联：〔本联上句为本句自救的拗救方式。）
　　尾联：（本联上句为本句自救的拗救方式。）
　　它们仍为古句。

　　晚迫潯陽望廬山
　　孟浩然

　　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
　　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
　　尝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孤平拗數。)
　　东林精舍近，日暮空闻钟。(律聯。)

　　按：第三联下句孤平拗句，仍为古句。又，首联上句仄平仄尾，下句平仄平尾，他救句，仍为古句。

　　蕃剑
　　杜甫

　　致此自僻远，又非珠玉装。(丑類特拗及孤平拗救。)
　　如何有奇怪，每夜吐光芒。
　　虎气必腾踔，龙身宁久藏。
　　风尘苦未息，持汝奉明王。
　　(以上四詩各有六個占创，恰得四分之三。)

　　按：据原诗标注，只有颔联和尾联下句是律句。　　
　　搜韵注释颔联（本联上句为本句自救的拗救方式。）
　　此诗两处拗救句，仍为古句。

　　寄赠毛土將軍承俊
　　杜甫

　　将军胆气雄，
　　臂悬两角弓。(拗對、孤平，古句不忌。)
　　缠结青骢马，出入锦城中。(律聯，拗黏。)
　　时危未授钺，势屈难为功。(拗黏。)
　　宾客满堂上，何人高义同。
　　(共有五倜古句。)

　　按：颈联上句三仄尾，下句三平尾，他救句，仍为古句。

　　32.8(丙)半古半律。
　　暂遊临邑至蜡山湖亭
　　杜甫

　　野亭逼湖水，歇马高林间。
　　鼍吼风奔浪，鱼跳日映山。(律聯。)
　　暂游阻词伯，却望怀青关。
　　霭霭生云雾，唯应促驾还。(律聯。)
　　(此詩律古相參，首聯與三聯平仄拗處完全--樣。)

　　秦州杂诗
　　杜甫
　　萧萧古塞冷，漠漠秋云低。
　　黄鹄翅垂雨，苍鹰飢啄泥。
　　蓟门谁自北，汉将独征西。(律聯。)
　　不意书生耳，临衰厌鼓鞞。(律聯。)
　　(前半古，後半律。)

　　按：首联上句三仄尾，下句三平尾，是乙种拗他救句，颔联上句仄平仄尾，下句平仄平尾，也是他救句，都是古句。

　　被出濟州
　　王維

　　微官易得罪，谪去济川阴。
　　执政方持法，明君无此心。
　　闾阎河润上，井邑海云深。(律聯。
　　纵有归来日，各愁年鬓侵。
　　(具有三個古句，將及一半。)

　　独酌
　　韩愈
　　独往南塘上，秋晨景气醒。(律聯。〕
　　露排四岸草，风约半池萍。
　　鸟下见人寂，鱼来闻饵馨。
　　所嗟无可召，不得倒吾瓶。(律聯。〕
　　
　　按：颈联是他救的乙种拗，仍为古句。

　　结论

　　以上证据，从王力自己的解说，以及王力对于拗救句属于古句的判断，足可以证明：王力先生一直是把所有形式的拗救句视为古句，从来没有把它们视为律句。

　　以上仅为一己之见，不一定正确，请雨梦先生和大家批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