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词的另一面

宋珩舸

对于清代大词家纳兰性德（字容若），王国维先生评价：“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唐圭璋先生认为，“成容若雍荣华贵，而吐属哀怨欲绝，论者以为重光（李煜，字重光）后身，似不为过。”夏承焘先生则说：“我们若认为他（纳兰性德）是满族中一位最早笃好汉文学而卓有成绩的文人，他的令词，是五代李煜、北宋晏几道以来一位名作家，那是他可以当之无愧的。”

纳兰性德的词作，多为小令，多表现惆怅、凄幽的情思一类。较为外人所熟悉的是因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而闻名的《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在纳兰的婉约词中，有一首《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这首虽婉约，但不浮腻，虽冷清，却不凄楚，有一种恬淡，于我的理解，酝酿了孤寂却高洁的情怀。楚辞名句“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也体现了孤高，但里头有愤愤不平之意，而纳兰的这首词里很难体会到类似的这种情绪。

纳兰的词，主要的是婉约的清幽的，然而，人们流行印象中的那个纳兰之外，有另一个纳兰。这个纳兰，有一种新的面目。且看：

风流子·秋郊即事
平原草枯矣，重阳后、黄叶树骚骚。记玉勒青丝，落花时节，曾逢拾翠，忽听吹箫。今来是、烧痕残碧尽，霜影乱红凋。秋水映空，寒烟如织，皂雕飞处，天惨云高。
人生须行乐，君知否？容易两鬓萧萧。自与东君作别，刬地无聊。算功名何许，此身博得，短衣射虎，沽酒西郊。便向夕阳影里，倚马挥毫。

浪淘沙·望海
蜃阙半模糊，踏浪惊呼。任将蠡测笑江湖。沐日光华还浴月，我欲乘桴。
钓得六鳖无。竿拂珊瑚。桑田清浅问麻姑。水气浮天天接水，那是蓬壶。

水龙吟·题文姬图
须知名士倾城，一般易到伤心处。柯亭响绝，四弦才断，恶风吹去。万里他乡，非生非死，此身良苦。对黄沙白草，呜呜卷叶，平生恨、从头谱。
应是瑶台伴侣，只多了、毡裘夫妇。严寒觱篥，几行乡泪，应声如雨。尺幅重披，玉颜千载，依然无主。怪人间厚福，天公尽付，痴儿騃女。

江城子·咏史
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满庭芳·堠雪翻鸦
堠雪翻鸦，河冰跃马，惊风吹度龙堆。阴磷夜泣，此景总堪悲。待向中宵起舞，无人处、那有村鸡。只应是，金笳暗拍，一样泪沾衣。
须知今古事，棋枰胜负，翻覆如斯。叹纷纷蛮触，回首成非。剩得几行青史，斜阳下、断碣残碑。年华共，混同江水，流去几时回。

南歌子·古戍饥乌集
古戍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
玉帐空分垒，金笳己罢吹。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

菩萨蛮·飘蓬只逐惊飙转
飘蓬只逐惊飙转，行人过尽烟光远。立马认河流，茂陵风雨秋。
寂寥行殿索，梵呗琉璃火。塞雁与宫鸦，山深日易斜。

沁园春·试望阴山
试望阴山，黯然销魂，无言徘徊。见青峰几簇，去天才尺；黄沙一片，匝地无埃。碎叶城荒，拂云堆远，雕外寒烟惨不开。踟蹰久，忽砯崖转石，万壑惊雷。
穷边自足秋怀。又何必、平生多恨哉。只凄凉绝塞，峨眉遗冢；销沉腐草，骏骨空台。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风流子·秋郊即事》走笔痛快淋漓，当写到末句“便向夕阳影里，倚马挥毫”，使人有一种立马也如此的冲动。然而这种两面性不是非此即彼的，恰恰体现了词为心用，不拘一种。在这一点上，观诸词史，不止纳兰一人如此。

青枫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宋珩舸

南山 发表于 2020-8-25 19:20
学习！问好老师！

谢谢，问好！

宋珩舸

青枫 发表于 2020-8-26 06:25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有谁知

收藏，

宋珩舸

有谁知 发表于 2020-8-26 19:13
收藏，

谢谢兄，问好！

甲辰

品赏，学习。

宋珩舸

甲辰 发表于 2020-8-28 15:14
品赏，学习。

化外洪荒

学习，问好上官兄。

宋珩舸

化外洪荒 发表于 2020-9-1 08:14
学习，问好上官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