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芒花漂白时

耕夫

  熏风尤健，烈日难当。季夏时间，家乡的芒杆花又是一片漂白，上面的绒絮已经脱落，芒杆在变黄。它在老熟，这说明秋快来临，一年的时光匆匆，行将逝去。我好容易回家一趟，早上，信步中望着这在风前摇曳的芒花，我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偶尔陷于短暂的沉思中。   
  芒花，也叫芒杆花。其实不是花，它是一种叫做芭茅的野草成长老熟时抽出的一种穗。记得，在离我家村庄不远有一个地名就叫芭茅街，足见家乡芒杆花之盛。
  芭茅这种东西在山里到处都是，漫山遍野。芒杆原可做造纸原料。除此之外，在山里它的用处多着呢。之前不少地儿把它作为盖房子的建筑材料，因为他的干叶可以长到四米开外，老熟时杆节颇为结实，可以砍下来当做“瓦”铺盖在屋顶。或者先在地上用竹篾夹住，用铁丝捆紧，这样镶嵌成块，再一块一块抬上去铺盖；或者散搬上屋，一层层先铺盖好， 然后用竹篾横嵌，用铁丝固定一下。一样的遮风挡雨，一般两年左右就要翻新一次。翻新材料随时随地，很方便也很省钱。当然，这只是在先前，而仅限于那些穷门陋户，有钱人家是不屑的。这种房子现在几乎不见，偶尔还残存于乡间的牛棚或是猪圈，已属稀有了。芭茅的另一作用就是做燃料，那时千家万户烧的柴火，主要的就是芭茅，另一个就是茅草（是芭茅家族的兄弟），就是家乡人们常说化茅柴；片柴是（包括树枝和树干）难得好柴，被人们称作硬实柴，是不轻易搬进灶塘的。另外，芒杆花还可以扎成扫帚，掸子等。
  芭茅一般在季春后逐渐老熟，开始抽穗，刚抽出的茅穗，是紫红色的，如同未熟的桑椹的颜色。形状像一把把细细的纷披的小刷子，上面有如许的茸絮，摸上去软软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仲夏后，那些绒絮渐渐被风飘散而只剩下丝丝刷毛，颜色也渐渐变白，刷毛也渐渐变硬。当秋风起处，芒花变成黄褐色，茅杆也干脆易断。仲夏时，远远望去风中的芒花一片洁白，就像一面面风致小旗子在飘扬，像一丛丛素洁的花蕊任意袅娜，整个的山岭野径像是薄薄的雪花铺就，煞有诗意。
  记得还小的时候，父亲偶尔把我带到他的“窑棚”里玩，那时对于我说来，觉得是一件很新鲜的事：因为能离开自己的村子到别的村落玩，而玩水玩泥巴更是有极有条件的。而“窑棚”大多是芭茅盖得。父亲是当时五里三乡小有名气的泥瓦匠，每年都要到乡下去做瓦（当时可没有什么大瓦，都是靠人工做出来，晾干并用火烧烤后再盖上房子，用以遮风挡雨），工作间乃至起居室就是用芭茅搭建的棚子，俗称“窑棚”。这种建筑通风性能好，干燥凉爽，很容易晾干收回的半干的“瓦胚”子。在我们这里，旧时不少穷人家住的就是类似的这种房子，上无片瓦未必是形容的虚语。四壁用黄土筑砌，或是泥砖砌就，以稀泥糊缝，用石灰粉刷，四周开几个窗户，顶上就是芭茅铺盖，通风干爽。不少人就在这里面开始自己烟火人生。生育儿女，迎来送来，待客接物，庭训课读，坐卧起居。人们常说的寒庐、草庐，这个当是其中之一。
  在大山深处，在芒花飘扬的季节，成群结队的放牛娃，把牛儿赶进山上，就开始了自己喜欢的各种活动。捡蘑菇的、掐野菜的、寻野果的······而常常是用芒杆编织成各种玩具。这个几乎每一个山里孩子都会，程序也简单当然也得有一点技巧。先把芒杆抽出，然后对称剥开，再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构思，编制出菱角、斗箩、马、蛇等玩具，是很精致的“手工艺品”。当各自的编制成果一摆出，孩子们都要评头论足，找出做得最好的，如果是自己，当然这是很赏脸的事。
  在紫陌荒野，在悠长的呼引牛犊声中，在捞鱼摸虾、拾菌子、嬉闹无度的懵懂里，弹指间，我度过了我的少年时光；接下去便是，上学读书，考级升学，工作成家。于是乎，在为柴米油盐而奔走中，在养老抚幼的过程里，总无暇去欣赏大自然的美景，芒杆花似乎离我渐渐远了，故乡的景致也似乎逐渐模糊了。就这样，恍惚间，我便从一个淘气无知的少年变成了两鬓苍苍的老叟，这许是我的人生吧，简单而平庸。有人说，时间就是一把杀猪刀。这话听起来怪刺耳的，但却道出一个不争的残酷事实。黄发垂髫看似难以画上等号的，岂知二者竟然是相等的，不过，不过什么，说不明白······人生是不可逆转的，时光是不会倒流的，谁也无法违背自然法则。就像这芒杆花一样，来自来，去自去，简约朴实，开谢自如。
  
  退休了，有时间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或者有时间再去亲近亲近大自然。我喜欢家乡这满山满岭的一望无际的白色芒杆花，于是，在独自信步中去寻找，只属于自己而往往被人们疏忽的风景。

梦回青河

感慨时光是不会倒流，就像这笀杆花一样，简约朴实，开谢自如。

用质朴的文笔，深情的叙事。

梦回青河

乡情和乡思是永远的话题！
学习佳作，问好先生，谢谢赐玉！

耕夫

梦回青河 发表于 2020-4-22 12:25
乡情和乡思是永远的话题！
学习佳作，问好先生，谢谢赐玉！

谢谢阅读，问好先生。

耕夫

梦回青河 发表于 2020-4-22 12:23
感慨时光是不会倒流，就像这笀杆花一样，简约朴实，开谢自如。

用质朴的文笔，深情的叙事。

谢谢你的解读，问好

耕夫

梦回青河 发表于 2020-4-22 12:25
乡情和乡思是永远的话题！
学习佳作，问好先生，谢谢赐玉！

再次感谢，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