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生死系列之（四）

老当归本性

      庄子曾对死亡做过这样一番思考。庄子妻子去世，惠子去吊丧，庄子不但不悲伤，反而敲着盆子唱歌，惠子觉得太过分，庄子就对惠施解释道：“当她刚死的时候，我怎能不哀伤呢？可是观察她起初本来是没有生命的，不仅没有生命而且还没有形体，不仅没有形体而且没有气息。在若有若无之间，变而成气，气变而成形，形变而成生命，现在又变而为死，这样生来死往的变化就好像春夏秋冬四季的运行一样，人家静静地安息在天地之间，而我还在这啼啼哭哭，我以为这样是不通达生命的道理，所以才不哭。”（《庄子至乐》陈鼓应译注）。 庄子觉得生命就是天地之气的聚合，死亡则是聚合之气的离散而复归自然。因此死亡不过是一种气的离散形式，而气本身却永远存在。

而列子干脆就否认有生死这么一回事，他曾在旅途中，拔去路边的蓬草，指着骷髅，对他的学生说：“只有我知道，人是不曾有生，也不曾有死的。他死了果真值得悲伤么？我活着果真值得喜欢么？世上的物种有多少啊！比如青蛙变为鹌鹑，得水时变为泽泻……人死了便散为细微的质素，重返无穷的变化之中。就这样，天下万物都产生于这种细微的质素，又返回这种细微的质素。”（《列子译注》严北溟严捷）

马可奥勒留也表达过类似的想法。他说：“死与生都是大自然的奥秘。死与生又有相似性，因为前者只是元素的分解，而后者是元素的结合。”他还说：“如果人死后灵魂依然存在，那么自古及今，天空以怎样的方式为他们腾出地方来呢？想一想，大地是如何保持足够的地方容纳入葬的尸体呢？后面的答案也可以说明前一个问题：因为尸体继续存在一段时间后便会由变质和分解而给别的尸体让出地方来，因此，人死之后，灵魂便逸出身体而进入空中。灵魂过了一段时间，它也会变化、离散化着火焰，或者被吸入宇宙的循环元素。这样一来它们也给后来者让出位置。”（《沉思录》马克奥勒留）。马可在这里将人看成是二元的存在：肉体、灵魂；不过他倾向于灵魂也是要毁灭的，最终和肉体一样要分解成宇宙的元素；而元素本身就像庄子的气：死去活来，聚散往复。

古罗马的卢克莱修同样认为灵魂也是有死的。他说：“所有生物的心灵和很轻的灵魂都是有生有死的…首先，既然我已指出灵魂是纤细的东西，由微小粒子构成，比起水流湿气或烟雾的那些始基，这些粒子是小得很多很多…并且既然烟和雾在风中就消散，所以请相信灵魂同样也被抛散，并且消失得更快更快，更迅速地分解为它的原初物体，当它被从肢体释放而离开的时候。”（《物性论第三卷》）。

从上面几例看，对于肉体的死亡是没有什么疑问的，不同的是庄子并没有明确人除了肉身之外是否还存在灵魂，而卢克莱修和马可则是相信有灵魂的，而他们之间的区别则在于灵魂脱离肉身后是立即消散死亡呢，还是过上一段时间后死亡？其实无论是像庄子那样把人视为一元化的存在，还是像古罗马人那样将人视为灵与肉的二元化的存在，总之在这个问题上东西方最终依然殊途同归，无论是灵魂还是肉身仍旧被还原为物质性的元素，尽管这元素或始基可能是无法再分解而成为不朽的，但是无论如何它依然无法给多愁善感的人心以真正的安慰。这里对生死和灵魂的言说，想必其中一定埋伏着一些隐秘的陷阱。
待续：

青云

马可在这里将人看成是二元的存在：肉体、灵魂；不过他倾向于灵魂也是要毁灭的，最终和肉体一样要分解成宇宙的元素；而元素本身就像庄子的气：死去活来，聚散往复。

坐读！

老当归本性

难为青云老师了，我这些个文摘，没个好耐心，实在是受罪。辛苦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