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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幼遭父母遗弃，被一庄户人家收养；成年后又遭逼婚，你死活不从。养父母因成分不好无力保护你,只好指使你投奔生身父母。迫不得已你回到本应属于你的城市，幻想着依靠自己的勤劳而能自力。但是由于你的农业户口身份，城市不但不接纳你，还封死了你独立生存的所有空间，你只能帮着在壮工队干活的老父亲干些体力活，好歹总算是安下了身。
我成了知青后也变成了农业人口，想利用农闲挣点钱以补贴来年的日常开支。投靠亲戚，以干同样的活只拿百分之三十的报酬为代价也来到了这里。尽管我俩都是农业人口，但你是帮父亲干活，所以没有人管你;而我却是千万不能让“干部”们知道的知青黑户，破坏上山下乡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谓的壮工队是一个由城市里没有工作的闲散人员组成的苦力班子。专替一些有需求的单位干些没人愿意干的脏活累活，类似于今天小区里搬运垃圾的农民工。班子里全是大叔大妈级的人物。只有我与你年龄相仿，我稍长于你，称你三姐是因为大家都这么称呼你.
你的勤劳在队里是出了名的，白天在工地干活不算，回到家里也是缝补洗涮样样在行。队里的人没有不赞赏你的，可你的生身父母就是不喜欢你。大叔大妈们没少当面指责过你的父亲，却总是收效甚微。
由于你父亲的保守，而你又得罪不起他，所以我俩平时的语言交流不是很多。但是每当我干活遇到困难时只要有机会你总会悄悄地帮助我度过难关，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去干自己的活，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当你受到来自父亲的委屈时我也会向你投去安慰的眼神，你领会后总是抿一抿嘴角，用袖子擦一擦脸上的汗水或泪水再接着干活。有时你父亲不在身边，我们会凑到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说上一时半会。记得那天发工资，大叔大妈们都去数钱了，我俩坐在一堆红砖上开心的说着笑着，说到高兴处，你检了一粒小石子砸我，正当我起身躲避时，你父亲的责骂声扫了我们的兴……
后来我终因身份暴露离开了壮工队。好长时间都没有再见到你。直到初春的那个黄昏，我在家门前的人行道上看见你缓缓走来。第一次见到你穿了一身的新衣服，第一次看见你走的这么不紧不慢。我赶忙上前招呼你。你停下脚步后十分勉强的朝我笑笑，望着我欲言又止，稍作停顿后你用牙齿咬了咬下嘴唇，接着便低下头以近乎小跑的速度迅速离去。意外的相逢使我失去了往日的心领神会，正当我迷惑时，你又是走的那样匆匆……
当天的晚上便传来你投水自尽的噩耗。同时也得知此前的你，一直在我家附近徘徊。
三姐啊，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我知道你有千般的委屈万般的无奈，可你也不该走这不归之路啊！我知道谁也拦不住你了，从你换上新衣服的那一刻起你就铁了心。我还知道你很想在临行前把埋藏在心中的憋屈抖个尽。你一个农村姑娘只身一人来到城市，每天活动的圈子就那么大，除了只有血缘关系而无亲情的家人外就是壮工队里那些没有共同语言的大叔大妈。可家人偏又不能理解你。你有满腹的委屈要诉说，你不找我还能找谁？但你几次欲说却始终没有勇气，直到最后时刻你真的想说了却又怕我动摇了你的决心。
我明白，你知道我没有能力帮你改变命运，可你知道吗你这一走，却给我的心灵留下了永久的伤痕。假如当时我能够看透你的心思也不至于让我几十年后回想起来还是如此的揪心。
你我都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同样拥有一个没有温暖的家庭。社会的不公把我们推到一起，苦难又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们有互相信任的基础，更有相互接近的欲望。这从我离开你不能忘记你；你临行前执意向我告别可以得到验证。我们俩的心思只有我俩心知肚明，只是不能说清也不能道明。因为那个年代实在是存在着太多的不可思议，致使我们两个已经不太年轻的‘狗崽子’显得那么的渺小，就如同空气中的两粒灰尘，轻轻的一阵风就可以让我们渺无踪影……
会心的一笑，传神的一瞥，汗津津的脸庞，一只手拢着散了的头发，另一只拿着发夹的手划过头顶去夹头发的一连串动作，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你是以女儿身去的天庭，不知我的这番话可会亵渎天庭中圣洁的灵魂？你读书不多，我水平有限。不知你可能读懂我的心情？
你走后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为你送行；你的忌日没有鲜花纸烛为你祭奠；家人将你草草葬了后就再也没有过问；
生前尝尽辛酸苦涩，死后强忍冷漠无情，
苍天何在？悲乎哀哉！
琢磨着去看你，可不知香冢何在；
时常念你，却又悔恨那未能心领神会的瞬间。
今逢清明，户外细雨纷飞离人泪，且将哀思化作文字作为祭品赠送于你，不知可能稍稍为你减少些许缺憾？
阴阳两茫茫，也只能如此了，天庭中永远年轻的三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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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16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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