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足

严观 · 发表于 2022-5-10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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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弹琵琶和飞天舞，
有宋一朝已无缘欣赏了。
唐时女性浓旎丰润而灵巧，
舞蹈飞起来，大胆热烈，
目不暇接的表现身段，
青春洋溢的开放胸怀，
人性的多面展现无拘无束。
宋时宫廷高度贵族化，
精致的享乐无出其右。
徽宗的瘦金体、花鸟画，
赏艳斗茶样样登峰造极。
汝窑清淡秀雅，
官窑尿渍青美出高潮。
舞蹈尚阴柔，楚楚可怜，
诡密的性理想，奢求
莲步娉婷，踏春有迹，
步月无声。裹脚之俗由此大盛。

“纤妙说应难，
须从掌上看”。（苏轼）
“淡黄弓样鞋儿小，
腰肢只怕风吹倒”。（辛弃疾）
摇摇晃晃如风摆柳，
汴京闺阁“花靴弓履”，
专门的缠足鞋——“错到底”
在社会上流传开来。

女性的反抗、私奔，
难上加难，女性的个体感受
与独立人格，再不被认可。
唯有忍气吞声，听任摆布。
“恐她轻走出房门，
千缠万裹来约束。”（《女儿经》）
女性被摧残的小脚
竟然成为激起男人
性兴奋的重要物品。
妓女小脚鞋中的酒杯饮酒
变成兴奋不已的享乐。

赏玩癖好，制定出七个标准：
瘦、小、尖、弯、香、软、正。
《金瓶梅》说：“西门庆
又将她一只绣花鞋儿擎在手内，
放一小杯酒在内，吃鞋杯耍子。”
《迷楼秘记》中吴绛仙赤足擎杯，
令袁宝儿扶其玉腿向隋炀帝敬酒，
炀帝赐名曰“仙掌玉莲杯”。
徐文长有诗道：
“南海玻璃值几钱，
罗鞋将捧不胜怜。
凌波痕浅尘犹在，
踏草香残酒并传。
神女罢行巫峡雨，
西施自脱若耶莲。
应知双凤留裙底，
恨不双双入锦筵。”

唐伯虎《咏纤足排歌》：
“第一娇娃，金莲最佳。
看凤头一对堪夸，新荷脱瓣，
月生芽。尖瘦帮柔绣满花。
从别后，不见她。
双凫何日再交加？
腰边搂，肩上架，
背儿擎住手拿。”

明代大同、宣府的女子小脚出名，
清末益阳桃花江的美人远扬。
有所谓“天下美女出扬州”，
一双“黄鱼脚”的瘦削时人称道。
男性欲壑难填的审美要求，
两性隔离和男尊女卑制度，
处女嗜好的排他性满足，
“三寸金莲”成为至高的女性美。

祝枝山云：“玉娇三寸悭，
更得一点曲生风味。
味尽春心深更浅，
何用搵罗挨绮。
紧紧帮儿，口儿小更爱尖儿细。
风流无限，怎教人不欢喜。
遥想飞上吟肩，比掌中擎处，
一般心醉。醉意瞢腾头上起，
直到妖娆脚底。半缕顽涎，
要吞吞未下，吐尤难矣。
笑他当日，郭华无量干死。”

梁清标“锦束温香，罗藏暖玉，
行来欲仙。偏帘栊小步，
风吹倒褪，池塘淡伫，
苔点轻弹。芳径无声，
纤尘不动，荡漾湘裙月一弯。
秋千罢，将跟儿慢拽，
笑倚郎肩。登楼更怕春寒。
好爱惜相偎把握间。
想娇憨欲睡，重缠绣带，
蒙腾未起，半落红莲。
笋印留痕，凌波助态。
款款低回密意传。描新样，
似寒梅瘦影，掩映窗前。”

缠足与变态审美互相促进，
清朝文人李渔中莲足之癖毒：
“瘦若无形，越看越生怜惜，
此之用在日者也；
柔若无骨，愈亲愈耐抚摩，
此之用在夜者也。”李渔说女人
之金莲有功者四，曰激听觉，
曰激视觉，曰激触觉，
曰激嗅觉，其中用口有6种，
用手有28种，用脚有4种，
用肩有2种，有其他部位者有4种。
清末有一位捐官补得知府的王某，
到得台湾补官，当了“厘金总办”，
每天清早，必奔之妓寮，
直趋妓女床下，解妓女之“裹脚布”，
双手“捧臭脚”，如蜜蜂采蜜，
狂吻一气，说：“妇女足气，
味胜鳆鱼，温厚沁脑，
真奇品也。”晚清理学家王先谦，
每看书作文，必要有妻妾坐侍左右，
让其个个跷足，以便手握莲钩，
方能心定，如无则六神无主，
惶惶不可终日；另有汤氏，
执于馆学，几近于鞋不离手，
足不离口，随时随地，
都要摸他几摸，嗅他几嗅。
否则，食不甘寝不眠。
常常在讲课之时，
恹恹如病，然后拿去莲鞋，
又是嗅，又是啮，
又是咬，又是摸，
然后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好像吸毒者吸了毒，
进入了飘飘忽忽的境界。
有过之而无不及者，
当属湖南文人易麓峰，
只要看到女士金莲绣花鞋，
必窃据自有，藏之于身，
须臾不可或离。
自湖南入京，参加科举，
书带得少，鞋带得多，
逢考试，考官从其身上搜出有鞋，
逐出考场，取消“考试资格”。
如此再三，有人劝道握鞋容易，
科考艰难，何不暂时把鞋放下？
易答曰：“宁失科考，不失莲鞋。”
其死，嘱咐家人，
什么都不要，唯要有绣鞋陪葬。

缠足的出现，女子守贞上
又增加一个内容——密护金莲，
平添了一个禁锢女子的桎梏。
陋习难易，宋至元明清600年，
难忍的剧痛和长长的裹脚布，
伴随五六岁小女孩的一生。
帝制衍生出的特别“国粹”，
独立于其它文明，在古代中国
黑暗的酱缸里濡渥成变态的“异香”。

日本自称“衣冠唐制度，礼乐汉朝臣”，
文化和习俗，摹仿中国，
而自觉扬弃了中国历史上的四大毒瘤。
没有摹仿唐朝的太监，
没有摹仿宋朝的缠足。
没有摹仿明朝的八股，
也没有摹仿清朝的鸦片。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