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药名诗 中华医学是传统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流传广泛,影响深远。中药不仅能疗疾治病,还被许多文人雅士拿来赋诗填词,撰文写信,巧对名联,形成有趣的传统文化。包括药名诗、词、曲、散文和戏曲,它是古代涉医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人们熟悉并感兴趣的话题。 诗药同根,诗药同脉,诗药同源。诗中有药名的有嵌药名诗和药名诗两种。 直接把药名引入诗句的叫嵌药名诗。所谓药名诗不是直接把药名引入诗句,而是采取双关的修辞方式使药名暗含在诗句中。通篇直用其名,更无别意的诗不能算好的药名诗,充其量只是普通的嵌药名诗。 具体的说,药名诗是在诗中嵌用中药名,联缀成篇,用杂体诗的传统,“要当字则正用,意须假借”。(见《漫叟诗话·孔毅夫药名诗》)。 药名诗,须字则正用,意却假借,读去不觉,详看始见,方得作法;如所谓“四海无远志,一溪甘遂心”是也。“要当字则正用,意须假借”,《漫叟诗话》对此曾有专述:尝见近世作药名诗,或未工;要当字则正用,意须假借。如“日侧柏阴斜”是也。若“侧身直上天门东”,“风月前湖夜”,“湖”“东”二字即非正用(谐音)。孔毅夫有诗云:“鄙性尝山野,尤甘草舍中。钩帘阴卷柏,障壁坐防风。客上依云实,流泉架木通。行当归老矣,已逼白头翁。”又“此地龙舒国,池隍兽血余。木香多野橘,石乳最宜鱼。古瓦松杉冷,旱天麻麦疏。题诗非杜若,笺腻粉难书。” 陈大声有《药名》散套,首句“今年牡丹开较迟”,便是直用其名,更无别意。又后多借同音字(谐音)为用:如借“霜梅”为“双眉”“茴香”为“回乡”,其语犹俏;至借“白芨”为“北极”、“滑石”为“化石”,真可发一胡卢矣。今《红蕖》用药名、牌名、五色、五声、八音及潇湘八景、离合、集句等体,种种皆备,然不甚合作。 药名诗是古代文人最爱写作的一种文字游戏诗。它同人名诗、地名诗等一样,嵌入的中药名词,因采用双关修辞的手法,使嵌入的名词与其它词语共同组合成浑然一体的诗意,不让人轻易发觉。说起药名诗,有人认为全是“雕虫小技”,文字游戏,不免欠雅,难成佳作。比如宋代的严羽在《沧浪诗话·诗体》中说:“至于建除、字谜、人名、卦名、数名、药名、州名之诗,只成戏谑,不足法也。”其实不尽然,药名诗虽都有文字游戏的因素,或者那是直嵌而造成,但那些“要当字则正用,意须假借”,构思精美,剪裁灵巧,妙用药名,诗意浓郁的药名诗,不仅典雅,而且传神,不愧是传诵千古的名篇佳作。 祖国医药学和文学,源远流长,丰富多彩。两者虽各是一门学科,但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将那五彩缤纷的中药名巧妙地嵌入诗歌中的药名诗,使两者互相渗透,相得益彰,便是这种联系的一个突出方面。这不仅为文学百花园增加了新的诗体,为诗歌的繁荣出了一份力,面且也为医药学的普及和发展,提供了新的途径,起了促进作用。(以上见《中药药名文学之诗篇》) 《伍子胥变文》(拟题)。文本以药名作对话,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伍子胥在逃难过程中遇到了自己的妻子,妻子以药名赋相问: 其妻遂作药名诗问曰:“妾是仵茄(五加)之妇细辛,早仕於梁(禹余梁),就礼未及当归,使妾闲居独活。蒿(青蒿)莨薑(良姜)芥(荆芥),泽泻无怜;仰叹槟榔(宾郎,指夫君),何时远志。近闻楚王无道(王不留行),遂发豺狐(柴胡)之心。诛妾家破芒消(硝),屈身苜遂(苜蓿),葳蕤怯弱,石胆难当。夫怕逃人(桃仁),茱萸得脱;潜行菌草,匿影藜芦。状似被趁野干(射干),遂使狂夫茛菪。妾忆泪沾赤石(脂),结恨青葙(子)。野寝难可决明(子),日念舌干(射干)卷柏。闻君乞声厚朴,不觉(羊)踯躅君(使君子)前(车前子),谓言夫婿麦门(冬),遂使苁蓉缓步。看君龙齿,似妾狼牙,桔梗若为,愿陈(皮)枳壳。” 子胥答:“余亦不是仵茄(五加)之子(栀子),亦不是避难逃人(桃仁),听说途之(菟丝子)行李(郁李)。余乃生于巴蜀(巴豆、蜀漆),长在藿乡(藿香),父是蜈公(蚣),生居贝母。遂使金牙(干金子)}采宝,支子(栀子),远行(桂元心)。刘寄奴是余贱朋,徐长卿为之贵友。共渡蘘河(荷),被寒水(石)伤身,二伴芒消(硝),唯余独活。每日悬肠断续(续断),情思飘摇,独步恒山(常山),石膏(谐高)难渡。披岩巴戟,数值狼(毒)胡(前胡,谐音孤)。乃意款冬,忽缝钟乳;留心半夏,不见郁金。余乃返步当归,芎穷(川芎)至此。我之羊齿,非是狼牙,桔梗之情,愿知其意。” 《伍子胥变文》(拟题)依据《左传》《史记·伍子胥列传》《吴越春秋》中的相关记载敷演而成,是唐五代时敦煌地区流行的民间说唱文本。其中,“说唱药名”占了大量的篇幅。由此可知,唐时民间说唱艺人已经能够熟练使用药名、花名等进行讲说。宋人“说话”节目中已设“药名”一项,宋元瓦舍中也有相关“说话”表演节目,如《神农大说药》《讲百果爨》《讲百花爨》《讲百禽爨》《星象名》《果子名》《草名》等。“《武林旧事》(卷六)载说药有杨郎中、徐郎中、乔七官人,则南宋亦有之。其说或借药名以制曲,或说而不唱,则不可知;至讲百果、百花、百禽,亦其类也。”同时,据明/陈铎《秋碧轩稿》载《嘲川戏》记载,明代民间说药名、花名、人名的伎艺非常普遍,除了一人数说表演外,还有二人表演。其中一人说药名,另外的人用花名或人名相对。 我国的中药名,不下两千个,可谓名目繁多,五花八门。诗人们采用镶嵌、双关、谐音等修辞手法,巧将药名人诗,不仅独具特色,而且颇有妙用:有的以药名写景,美丽动人;有的以药名抒情,扣人心弦;有的以药名叙事,别有情趣。像《西游记》第三十六回中有一首药名诗;“自从益智登山盟,王不留行送出城。路上相逢山棱子,途中催趱马兜铃。寻坡转涧求荆芥,迈岭登山拜茯苓。防己一身如竹沥,茴香何日拜朝廷。”作者选择能表达小说内容的九味中药入诗,借以描述唐僧去西天取经的决心,和途中所遇到的艰辛,巧手天成,浑然一体,实在是颇具匠心。有人将这首诗按意思作过这样的解释:“益智即一志之谐音,即一心一意去西天取经,出发时唐太宗曾于城外设宴送行,三棱子即孙行者、猪八戒、沙僧的组合;马兜铃指他乘坐白龙马;荆芥即警戒之谐音;茯苓即佛灵之谐音;竹沥即竹立之谐音,茵香是回乡之谐音。”这解释使我们进一步明白了诗篇的意思和妙趣。这是以药名入诗叙事的例子。因此,好的药名诗不能随意以游戏诗而藐视它。 关于药名诗的起源,一说药名诗起自陈亚。非也,陈亚只是写作药名诗数量最多,质量最好,水平最高,影响最大的作家。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十七与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二均引宋蔡絛的《西清诗话》说:“药名诗,世以起自陈亚,非也。东汉已有离合体,至唐始著药名之号。”他举的是张籍《答鄱阳客》一诗。但“至唐始著药名之号”说得不对,宋吴曾在《能改斋漫录》卷三中提出,药名诗始于南朝梁,当时梁简文帝、梁元帝以及庾肩吾、沈约均有“药名诗”的创作,此说也不正确。宋代王楙《野客丛书》更言:“……此体已著于六朝,非起于唐也,当时如王融、梁简文、元帝、庾肩吾、沈约、竟陵王皆有,至唐而是体盛行。如卢受采、权、张、皮、陆之徒皆有之。吴曾《漫录》谓药名诗,庾肩吾、沈约亦各有一者,非始于唐,所见亦未广也。本朝如钱穆父、黄山谷之辈,亦多此作。”清代赵翼《陔余丛考》考辨则更确:“药名入诗,三百篇中多有之,如‘采采芣苢,言采其虻,中谷有蓷,墙有茨,堇荼如饴。’之类。《温公诗话》,陈亚郎中以药名为诗至百首,如‘风雨前湖夜,轩窗半夏凉。’‘棋怕腊寒呵子下,夜嫌春暖宿纱裁。’赠乞雨自曝僧云:‘不雨若令过半夏,定应晒作葫芦巴。’皆游戏笔墨,颇也可喜。” 说明药名入诗自《诗经》已有萌芽。三百零五篇中,入诗之药名达41味,像“采采芣苢,薄言采之”的“芣苢”(车前草),古人用来治疗妇女不孕和难產。“于以采蘩,于涧之中”的蘩(白蒿),“陟彼阿丘,言采其蝱”的蝱(贝母),“中谷有蓷,暵其干矣”的蓷(益母草),“堇荼如飴”的堇(旱芹)、荼(苦菜),均可入药。还有植物类卷耳(苍耳子)、艾、茨(蒺藜)、薇(巢菜、白薇)等皆是。动物如蜩(蝉)、蛇(白花蛇),矿物如赭(代赭石等)等等。《楚辞》中的大量出现“香草”,其中有许多是中药名。,《诗经》中出现的药用植物有100种。药名入诗与药名诗毕竟是两回事,药名入诗是诗中偶嵌药名,药名诗是诗体,全诗自始至终以药名唱主角。汉代出现了“离合诗”,这为药名诗的正式出现奠定了基础。文人大量创作药名诗,则始于南朝齐梁的诗人创作,如南朝齐王融、南朝梁沈约都有药名诗,简文帝萧纲的《药名诗》尤具文采。 药名诗与禽言诗是杂体诗中的双璧。禽言诗当如药名诗,用其名字隐入诗句中,造语稳贴,无异寻常诗,乃为造微入妙。如药名诗云:“四海无远志,一溪甘遂心。”远志、甘遂,二药名也。禽言诗云:“唤起窗全曙,催归日未西。”唤起、催归,二禽名也。梅圣俞禽言诗,如“泥滑滑,苦竹冈”之句,皆善造语者也。(见南宋/魏庆之《诗人玉屑》渔隐) 魏晋时期玄学兴盛,追求长生不老乃至羽化成仙,成为达官贵人和社会名士们不懈追求的理想,养生之风大为盛行,较之魏晋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众多的养生方法中,服食长生不老的灵丹仙药在当时比较流行。灵丹仙药一般地方难以寻觅踪迹,寻找它需要到人烟罕至的深山幽谷中去。这些特殊的经历,采用诗歌的形式表达出来,于是出现了一些以入药植物或采药为题材的诗歌。 另外,魏晋时期政治严苛,日常不允许妄议朝廷,政治上的失意,再加上对统治者身份的不屑,很多文人名士选择了退隐山林而逍遥快活,而寄情山水抒发胸臆,游戏人间,因而留下不少咏物诗佳作。众多的草木中就有已经入药的植物,如南朝梁代诗人江淹《草木颂十五首(并序)·采石上菖蒲》“药实灵品,爰乃辅性。却疴卫福,蠲邪养正。缥色外妍,金光内映。草经所珍,仙图是咏”,不仅描写了菖蒲的色彩,而且描述了菖蒲的药用功能。 当然,这个时期简文帝、梁元帝、梁武帝、竟陵王等帝王的催化作用也不可小觑。南朝(梁)的两位帝王简文帝萧纲和梁元帝萧绎以及一些帝胄都写过药名诗,其中最为著名的要属梁简文帝的《药名·朝风动春草》,其对后世药名文学创作的影响较大。梁简文帝、梁元帝等作为君主,率先垂范自然影响到他们的臣下,其中沈约、庚肩吾的药名诗都注明了“奉和”就是有利的证明。不过当时的药名诗多用于娱乐、游戏,或是彰显文学修养,对正统文学性的内容鲜有涉及。 现存的以南朝齐王融(467─493),《药名诗》为最早。网传萧纲(503--551)药名诗最早是不对的,但由于梁简文帝萧纲和元帝萧绎带头梁朝的君臣却形成了第一个药名诗写作的群体,使药名诗这种诗体在文坛上很快就占有一席之地。后人发现药名诗比其他诗体更具优越性,于是仿作蜂起,到唐朝,内容和形式进一步完善,艺术性更加巧妙,思想性也开始崭露头角,一批优秀的药名诗浮出水面。南朝药名诗多是五古,但有的已是五言八句,多对仗句,已为后世律诗的出现奠定基础。唐代药名诗则以七绝为主,而敦煌变文中的药名诗还有四言、六言。陆龟蒙、皮日休并创造了“药名离合诗”,它既是药名诗,又是离合诗。一般药名诗是在句中嵌用药名,而药名离合诗则以上句的末一字与下句的开头一字,离合而成一药名,这是它的特异之处。到了宋代,又有五律药名诗和药名词出现。有的药名诗并用谐音词(如“前湖”谐“前胡”、“喜君知”谐“使君子”);有的一句连用两个药名(如“白石英”,白石、石英都是药名),益见奇巧。此后各个朝代药名诗逐渐风行,据不完全统计,唐朝约有五十位左右诗人有药名诗留传。其中皮日休和陆龟蒙的离合体药名诗,独树一帜,以诗中上句的末尾一字与下句的开头一字离合而构成一个药名,增加药名诗的涵韵和趣味,也是药名诗发展成熟的代表之作。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皮日休、元稹、张籍、李益等都有药名诗传世。到了宋代药名诗词更为兴盛,要求创新的宋人创作的药名诗词更为丰富,陈亚、辛弃疾、苏轼、秦观、张耒、陆游、李在躬等都有成名药名诗留下。苏轼、辛弃疾、陆游、杨万里、黄庭坚均咏有佳作,而宋人陈亚更是写有百余首药名诗词,可惜大部分散失。明清之时,药名诗继续发展,一为继承前期的创作技巧;二为拓展药名诗应用。因明清小说盛行,多数著名文学家将药名诗或者单纯药名嵌入小说中,提高文字雅致气质,增加情节耐读韵味,增加小说文艺高度。 药名诗初出,确实是文人们的文字游戏,有意识的把药名嵌入诗中,形成一种新的诗体。在南北朝时,写药名诗已经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开始流传。请看南朝齐王融写的药名诗:“重台信严敞,陵泽乃闲荒。石蚕终未成,垣衣不可裳。秦芎留近咏,楚蘅晋远翔。韩原结神草,随庭衔夜光。”全诗对仗,巧妙利用重台、陵泽、石蚕、垣衣、秦芎、楚蘅、神草、夜光等药名的双关词义,具有典型的南朝药名诗风格。在《艺文类聚》中载有南朝梁简文帝萧纲写的药名诗,“烛映合欢被,帷飘苏合香”、“徒令惜萱草,蔓延满空房”。该诗借“萱草”表达了一位思妇的感情。诗词药香浓郁,融知识、娱乐、游戏为一体,别具一格,读来妙趣横生,饶有余味。 药名诗在我国诗坛上开始显现光彩是在唐代。韦应物、杜甫、韩愈、白居易、张籍、卢纶、权德舆、王窨、王绩、宋之问、司空图、雍陶、张贲、陆龟蒙、皮日休等等,都写过药名诗。 (一)药名诗燎原之原因——内外发力,动力十足 首先,药名是发展的外因与唐宋时期的医疗制度和体系紧密相关。相比前代,唐宋时期的医药事业发展快速。医疗机构增多,中央层面,唐代有太医署、尚药局和药藏局以及翰林院的医术待诏,北宋初期设立的翰林医官院,后来又增设了官办药局。唐宋时期的医学教育考试制度进一步发展并完善,唐代首次在各州府设有医博士和助教,教授医学学生,科举考试制度中也首次增设医术科。北宋成立太医学,参加殿试并以“能深通《内经》者,升之以为第一”(《宋史·选举志三》)。学医成为入仕的途径之一,大大地调动了儒生学医的积极性,于是出现了文人以知医为时尚。医药文化绵丽绕纷,医著方书数量剧增,汲取以往各个朝代的医药实践经验,综合总结医学成就,医学理论得到提高,实践不断进步。出现了《千金方》《太平圣惠方》《圣济总录》《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等大型医著,在临床实践方面,医家注重对不同人群病症进行深入探讨,如杨康侯《十产论》、钱己《小儿药证直诀》等著作的诞生便是实践进步、理论提高的具体表现。此外,医学专科领域进步很大,如针灸学的发展在宋代可谓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其次,医学和文学传统相通。从文化层面看,“文化者,社会么根,实践之根;医学者,社会么现象,实践之形式,故而其根本者即为文化也”,昝加禄在其著作《医药文化概论》中这样描述文化与医学的关系。从哲学层面看,医学理论与文学理论均是在古代哲学的深刻影响下形成的,二者在理论上必然有内在的密切联系。医学的基本理论——藏象学说深受中国古代阴阳五行学说的影响,形成了五行—五脏配属模式;儒家思想的核心——五德理论仁、义、礼、智、信,将五行学说贯彻于道德修养中。五脏与五德,一为生命机理,一为人的精神修养,神奇地在人体中对应。在人伦层面,受“不为良相,当为良医”和“为人子者不可不知医”等思想的影响,许多唐宋诗词大家热衷究心医药,学医知医,他们既是儒者、道士、佛徒,又是医士、文人,身兼诗歌创作、治学、治病、治人、治国等多项职能。 (二)药名诗燎原之表象——作者众多,创作繁荣 受药名诗词创作的内外因推动,唐宋时期药名诗词创作的人数空前。据粗略统计,涉足药名诗词创作的诗词人达256人,诗词作品多达1351首。其中唐代有五十多位诗人有药名诗留世,文学史上著名的诗人如李益、王维、张籍、杜甫、李白、元禛、韦应物、陆龟蒙、白居易等几乎都有药名诗传下。如张藉的《答鄱阳客药名诗》、元禛的《红芍药》、陆龟蒙的《药名离合夏日即事三首》、李益的《罢秩后入华山采获荃逢道者》、皮日休的《怀锡山药名离合二首》;宋人作药名诗更多,陈亚、辛弃疾、苏轼、张孝祥、朱敦儒、陆游、黄庭坚、杨万里、刘克庄等皆有作品传世。如宋代词人辛弃疾的《满庭芳静夜思》(云母屏开)、《定风波·用藥名招婺源马荀仲游雨岩·马善医》,苏轼的《小圃五咏·人参》《又次前韵赠贾耘老》等。其中陈亚创作药名诗一百多首,编撰古代文学史上仅有的一部《药名诗》(已失传),成为此体的代表性作家。 (三)药名诗燎原之超越——手法多样,内容广泛 唐宋药名诗词在创作手法方面手法多样。“药名用于诗,无所不可,而斡运曲折,使各中理,在人之智思耳。”《青箱杂记·卷一》陈亚从自己的创作经验出发提出药名用于诗,无所不可,直接嵌入、谐音双关、假借、离合、拆字等创作手法不拘一格。如陆龟蒙的《和袭美怀锡山药名离合二首》、皮日休的《奉和鲁望药名离合夏日即事三首》将药名诗同离合体诗、体诗相结合,并发展出药名联句诗,这样的技巧增添了诗作的含蓄、智思和趣味,增强了诗和读者的双向互动对话。在设计内容方面,唐宋药名诗词所涉药草、医事更广泛,不仅描写药草形态、生态美,涉及描述药效功用,而且药的象征、比喻意义广泛开拓,意趣多重,诗境阔大,药名诗创作理论逐步形成,以药名诗论药名诗,超出以前“只成戏谑”、把玩等,药名诗的艺术、理论价值得到较大提升。 唐代把药名诗归于杂体,除了一般的药名诗作外,还有“药名离合”和“药名联句”,成了中药文化绝无仅有的风景。如皮日休《奉和鲁望药名离合》:“桂叶似茸含露紫,葛花如绶蘸溪黄,连云更入幽深地,骨录闲携相猎郎”。诗人巧妙地将药名拆开分散在头句诗末尾和下句诗的开头,故这首诗含有紫葛、黄连、地骨(皮)三味中药,自然贴切,趣味生动。北宋洪皓作《集药名次韵》:“独活他乡已九秋,肠肝续断更刚留;遥知母老相思子,没药医治尽白头”。诗中嵌有独活、续断、知母、相思子、没药、白头(翁)等药名双关语,诗人爱国思乡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南北朝时期的药名诗风格浮艳绮丽,思想内容不足取,文学价值也不高。到宋代的陈亚才真正把药名诗发扬光大了。 宋代药名诗空前繁荣,出现了黄山谷、陈亚、孔毅夫、辛弃疾等许多写作药名诗的能手。代表人物当属陈亚,宋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一:称陈亚“盖近世滑稽之雄也。尝著《药名诗》百余首,行于世。若‘风月前湖近,轩窗半夏凉’,‘棊怕腊寒呵子下,衣嫌春暖宿纱裁’及《赠祁雨僧》:‘无雨若还过半夏,和师晒作葫芦羓’之类,极为脍炙。又尝知祥符县,亲故多干借车牛,亚亦作药名诗曰:‘地近京界足亲知,倩借寻常无歇时。但看车前牛领上,十家皮没五家皮。’览者无不绝倒。亚尝言:‘药名用于诗,无所不可,而斡运曲折,使各中理,在人之智思耳。’或曰:‘延胡索可用乎?’亚曰:‘可。’沉思久之因朗吟曰:‘布袍袖里怀漫刺,到处迁延胡索人。此可赠游谒穷措大。’闻者莫不大笑。”黄庭坚不但有《》八首而且有32句的长诗,王安石在十五句的七言诗中嵌进了16味中药 到了明清时代,写药名诗的诗人就更多了。清代的文人也喜爱此类诗体,像傅青主、龚自珍、朱望予、周稚廉、王端履等皆有佳作。尤侗的《南乡子》,周稚康的《夏初临》,朱望予的《药名岁交除夕·元旦》:“合欢门内名怡然,五味辛盘共庆年。把盏红椒浮绿酒,拥炉苍术起清烟。雪留砌畔天花积,冰结阶前地骨坚。祝愿儿曹添远志、白头翁更寿绵绵。”诗人把合欢、五味(子)、红椒、苍术、天花、地骨、远志、白头翁等八味中药名串起来,给新春佳节增添了喜庆和吉祥的气氛。可谓联想丰富,运用巧妙,意境独造,耐人寻味。 中国历代文人喜将中药名入诗,作者之多,数量之多,形式之多,是很值得研究的文化现象。或镶嵌,或直书,或隐含,或影射,名与诗词赋融为一体,字与义珠联璧合,不少此类诗篇写得妙趣横生,比喻、谐音、双关、离合等各种创作手法也值得借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