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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清诗新解》钟振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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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28 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清诗新解》钟振振




转载来源:小楼听雨诗刊



钟振振博士  1950年生,南京人。现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古文献整理研究所所长。兼任国家留学基金委“外国学者中华文化研究奖学金”指导教授,中国韵文学会会长,全球汉诗总会副会长,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中央电视台“诗词大会”总顾问、《小楼听雨》诗平台顾问、国家图书馆文津讲坛特聘教授等。曾应邀在美国耶鲁、斯坦福等海外三十多所名校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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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钟振振

图片来源:小楼听雨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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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墨生 于 2021-4-28 18:42 编辑

1、和盛集陶落叶
[清]钱谦益
秋老钟山万木稀,凋伤总属劫尘飞。
不知玉露凉风急,只道金陵王气非。
倚月素娥徒有树,履霜青女正无衣。
华林惨淡如沙漠,万里寒空一雁归。


钟振振:

关于“倚月素娥徒有树,履霜青女正无衣”

黄寿祺先生等《清诗选》:“‘素娥’句似自指,悔其失节;‘履霜’句似指盛氏,叹其坚贞。素娥,即嫦娥。《文选》:‘集素娥于后庭’(谢庄《月赋》)。李周翰注:‘常娥窃药奔月,月色白,故云素娥。’徒,空(副词)。树,即神话所说的月中桂树。《酉阳杂俎》:‘月中有桂树,高五百丈。’履霜,语出《易经·坤卦》‘履霜坚冰至’,意谓艰难的环境已露端倪。青女,主霜雪的女神。《淮南子·天文训》:‘青女乃出,以降霜雪。’”(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6—7页)

按:注者以“素娥”为钱谦益“自指”,恐怕不能成立,因为嫦娥并没有“失节”的问题。诗题是“落叶”,故“倚月素娥徒有树”句当从这两个字着想,是说连月亮上桂花树的叶子也脱落了,只剩下树干供嫦娥倚靠。

说“履霜”语出《易·坤卦》“履霜坚冰至”,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引申说“意谓艰难的环境已露端倪”,却不妥贴。因为注者定此诗“作于顺治四年或五年”,审如其说,则当时先后建立于南京的弘光帝政权、建立于福州的隆武帝政权、建立于广州的绍武帝政权已于顺治二至三年被清军攻灭,南明大势去矣,岂止是艰难的环境初露端倪?

其实,“履霜”二字只取其字面义,指“践霜而行”即可。“青女”既是司霜女神,故诗人设想她是脚踏着霜花降临人间的。又抓住其名中的那个“青”字作文章,“青”正是树叶的颜色,现在树叶已落尽,只有满林寒霜,故诗人形象而巧妙地设想她“正无衣”。总之,不离本题“落叶”二字。注者以为“履霜青女正无衣”指盛集陶氏坚贞,其说也不能圆通。

如果一定要说这两句诗有什么隐喻的话,那么“月”“树”中藏了一个“桂”字,或许是射指南明的桂王朱由榔。真是这样,那么“素娥”就该是指拥戴桂王在广东肇庆即帝位,继续抗清的瞿式耜等人。“青女”也可以作如是观。“履霜”则指其步履维艰。“无衣”则反用《诗·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谓其孤军奋斗,缺少同仇敌忾者的参与。当然,这只是聊备一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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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2、朝歌旅舍
[清]冯班
乞索生涯寄食身,舟前波浪马前尘。
无成头白休频叹,似我白头能几人。



钟振振:

关于“无成头白休频叹,似我白头能几人”

黄寿祺先生等《清诗选》:“冯班……明末秀才,入清不仕。”(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5页)

又曰:“这首诗作者写他能保全名节、到老不变的自豪之情。……钱谦益为作者的诗集写的序说:‘其为人悠悠忽忽,不事家人生产,衣不掩骭,饭不充腹,锐志讲诵,忘失衣冠……里中以为狂生,为耑愚,闻之愈益自喜。’这一段话可以帮助理解这首诗中所表现的作者的情操。”(同上,第16页)
又曰:“‘无成’二句:感慨能坚持气节的明遗老存者不多。”(同上)

按:《明史》卷七一《选举志》三载,太祖洪武六年,“遂罢科举,别令有司察举贤才,以德行为本,而文艺次之。其目,曰聪明正直,曰贤良方正,曰孝弟力田,曰儒士,曰孝廉,曰秀才,曰人才,曰耆民。皆礼送京师,不次擢用。而各省贡生亦由太学以进。于是罢科举者十年,至十七年始复行科举,而荐举之法并行不废”。又载,“建文、永乐间,荐举起家犹有内授翰林、外授藩司者”,“自后科举日重,荐举日益轻,能文之士率由场屋进以为荣;有司虽数奉求贤之诏,而人才既衰,第应故事而已”。可见明太祖时一度曾经实行荐举制,有“秀才”科,以“秀才”荐者可以入仕。但后来仍然恢复科举制,“秀才”遂专用为府、州、县学生员的通称。所谓冯氏为“明末秀才”,其身份不过是官学“诸生”罢了。官学生员并不是“官”,因此,冯氏在明代就没有“仕”过,也就不好说他“入清不仕”。除非有史料证明他确曾受到清中央朝廷的征召,或至少曾受到清地方官员的辟举,本有机会作官,却为他所拒绝。

弄明白这一点,我们即可知道,对于冯氏来说,只要他不主动去投靠清政府,就不存在什么“保全名节”的问题。至于注者所引钱谦益的描述,也只说他是个穷书生,生活很拮据,却一心一意地探讨学问,乡人认为他疯,认为他傻,他反以为荣。这固然也是一种“情操”,但与注者所瞩目的政治上的大节并不相干。

就此诗而言,诗人也只是说:虽然自己漂泊四方,寄人篱下,年纪老大,一事无成,却不必总为此而哀叹——能活到像我这样老大年纪的人又有多少呢?言外之意是:生当改朝换代、战乱频仍之世,能活下来就不容易,别的都勿庸计较了。辛酸、沉痛,却以旷达出之,所以为佳。解作诗人自矜名节,感慨明遗老存者无多,既缺乏语言文字上的支撑,又使诗意直露,不耐咀嚼,在求真、审美两个方面都有较大的出入,因而是不可取的。

顺及,此诗之“无成头白”,语本陶渊明《荣木》诗序:“总角闻道,白首无成。”注者未引,特为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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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18:41 | 显示全部楼层
3、鸳湖曲
[清]吴伟业
鸳鸯湖畔草粘天。二月春深好放船。柳叶乱飘千尺雨,桃花斜带一溪烟。烟雨迷离不知处。旧堤却认门前树。树上流莺三两声,十年此地扁舟住。主人爱客锦筵开。水阁风吹笑语来。画鼓队催桃叶伎,玉箫声出柘枝台。轻靴窄袖娇装束。脆管繁弦竞追逐。云鬟子弟按霓裳,雪面参军舞鸲鹆。酒尽移船曲榭西。满湖灯火醉人归。朝来别奏新翻曲,更出红妆向柳堤。欢乐朝朝兼暮暮。七贵三公何足数。十幅蒲帆几尺风,吹君直上长安路。长安富贵玉骢骄。侍女薰香护早朝。分付南湖旧花柳,好留烟月伴归桡。那知转眼浮生梦。萧萧日影悲风动。中散弹琴竟未终,山公启事成何用。东市朝衣一旦休。北邙抔土亦难留。白杨尚作他人树,红粉知非旧日楼。烽火名园窜狐兔。画阁偷窥老兵怒。宁使当时没县官,不堪朝市都非故。我来倚棹向湖边。烟雨台空倍惘然。芳草乍疑歌扇绿,落英错认舞衣鲜。人生苦乐皆陈迹。年去年来堪痛惜。闻笛休嗟石季伦,衔杯且效陶彭泽。君不见白浪掀天一叶危。收竿还怕转船迟。世人无限风波苦,输与江湖钓叟知。


钟振振:

关于此诗本事

黄寿祺先生等《清诗选》:“这首诗通过明末佞臣吴昌时凭借权势、显赫骄横、纵情声色,但转眼成空的事,感叹富贵无常的现象。吴昌时,明末嘉兴人,崇祯时,得首相周延儒之力,擢吏部文选郎,结交宦官,把持朝政。不久,周延儒罢职自杀,吴昌时处斩。事见《明史·周延儒传》。”(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33页)

按:此说大体允当,但在细节方面也有一些重要的出入。

其一,吴昌时的官职,《明史》卷三〇八《奸臣·周延儒传》所载为“文选郎”,卷二五四《郑三俊传》所载为“文选”“郎中”。考《明史》卷七二《职官志》一《吏部》载:“文选、验封、稽勋、考功四清吏司,各郎中一人,正五品。”“文选掌官吏班秩迁升、改调之事,以赞尚书。”则其正式官名当为“吏部文选司郎中”。

其二,所谓吴昌时“把持朝政”。《明史·周延儒传》载:“昌时,嘉兴人。有干材,颇为东林(按,东林党)效奔走。然为人墨而傲,通厂卫,把持朝官,同朝咸嫉之。”“把持朝官”,是“控制朝官”的意思。由于吴氏是吏部文选司郎中,有赞助吏部尚书迁升、改调官吏的职权,掌握着朝官们的前程、命运,因而能够控制他们。注者改一字作“把持朝政”,便不符合事实了。吴氏只是吏部所属职能司的一个正五品的中级官员,如何能够“把持朝政”?当然,由于他是首相的亲信,又与宦官交通,间接地“干预朝政”还是可能的。但这与“把持朝政”还不可同日而语。

其三,关于“周延儒罢职自杀”。《明史·周延儒传》载:“已而御史蒋拱辰劾吴昌时赃私巨万,大抵牵连延儒,而中言昌时通中官李端、王裕民,泄漏机密,重贿入手,辄预揣温旨告人。给事中曹良直亦劾延儒十大罪。帝(按,崇祯)怒甚,御中左门,亲鞫昌时,折其胫,无所承,怒不解。拱辰面讦其通内,帝察之有迹,乃下狱论死,始有意诛延儒。初,薛国观赐死,谓昌时致之。其门人魏藻德新入阁有宠,恨昌时甚,因与陈演共排延儒。养性复腾蜚语。帝遂命尽削延儒职,遣缇骑逮入京师。时旧辅王应熊被召,延儒知帝怒甚,宿留道中,俟应熊先入,冀为请。帝知之,应熊既抵京,命之归。延儒至,安置正阳门外古庙,上疏乞哀,不许。法司以戍请,同官申救,皆不许。(崇祯十六年)冬十二月,昌时弃市,命勒延儒自尽,籍其家。”

又《乾隆吴江县志》卷五七《旧事》二载:“既而御史蒋拱辰劾昌时赃私巨万,事多连延儒,并言内通中官,漏泄禁密事。帝震怒,御中左门,亲鞫之,遂下狱论死,且始有诛延儒意。时魏藻德新入阁有宠,谓其师薛国观之赐死,昌时实致之,恨昌时甚,因与陈演共排延儒。掌锦衣卫骆养性复腾蜚语。帝遂命尽削延儒职,勒其自尽,而昌时弃市。”

据此,则延儒并非一般性的因“罢职”而“自杀”,而是被削尽官职,逮捕入京,勒令自尽。

关于“画鼓队催桃叶伎”

黄寿祺先生等《清诗选》:“画鼓队:乐队。”(同上)

按:现代汉语之所谓“乐队”,是音乐演奏团队。中国古代并无“乐队”这一名目。这里所说的“队”,是“队舞”,即多人表演的一种舞蹈形式。

明沈德符《顾曲杂言·舞名》:“宋时……所谓女童队、小儿队、教坊队者,已仿佛今世。”

《宋史》卷一四二《乐志》一七载,“队舞之制,其名各十”。其“小儿队”,一曰“柘枝队”,二曰“剑器队”,三曰“婆罗门队”,四曰“醉胡腾队”,五曰“诨臣万岁乐队”,六曰“儿童感圣乐队”,七曰“玉兔浑脱队”,八曰“异域朝天队”,九曰“儿童解红队”,十曰“射雕回鹘队”。其“女弟子队”,一曰“菩萨蛮队”,二曰“感化乐队”,三曰“抛毬乐队”,四曰“佳人剪牡丹队”,五曰“拂霓裳队”,六曰“采莲队”,七曰“凤迎乐队”,八曰“菩萨献香花队”,九曰“彩云仙队”,十曰“打毬乐队”。“队舞”之制,可见一斑。

吴伟业诗此句,实为倒装,正常语序应是“画鼓催桃叶伎队”。它描写的是:画鼓敲奏起来,紧接着艺伎们就成队出场表演舞蹈。

关于“闻笛休嗟石季伦”

黄寿祺先生等《清诗选》:“闻笛,嵇康精于音乐,死后,友人向秀行经其旧居,听到邻人在吹笛,追思昔日两人游宴之好,作《思旧赋》。石崇,字季伦,晋代的豪富,被赵王伦所杀。见《晋书·石崇传》。”(同上,第34—35页)

按:三国魏向秀《思旧赋序》:“余与嵇康、吕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羁之才,然嵇志远而疏,吕心旷而放,其后各以事见法。嵇博综技艺,于丝竹特妙。临当就命,顾视日影,索琴而弹之。余逝将西迈,经其旧庐。于时日薄虞渊,寒冰凄然。邻人有吹笛者,发声寥亮。追思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叹,故作赋云。”其赋仍有“践二子之遗迹兮,历穷巷之空庐”语。可见向秀所“思”之“旧”,乃嵇、吕二人,并非嵇康一人。这只是一个小失误,顺带提出,予以辨正。

注者此说最大的失误,在于引证不当,类比不伦。向秀与嵇康、吕向二人的政治倾向较接近。嵇、吕二人之所以被当政的司马昭集团杀害,是由于他们不肯与该集团合作,被该集团视为异己。而吴伟业与吴昌时之间,并不存在这样的政治关系,也谈不上有多么深的私人交情。伟业《梅村家藏稿》卷五《鸳湖感旧》诗小序云:“予曾过吴来之(按,昌时字)竹亭湖墅,出家乐,张饮。”可见诗人只是在嘉兴鸳湖受到过吴昌时的款待,在他家的园林别墅中喝过酒,观赏过他家音乐歌舞伎的演出而已。因此,本篇对昌时的死并未表现出如同向秀对嵇康、吕向那样沉痛的哀悼,只说“闻笛休嗟石季伦”,而非“闻笛但悲嵇叔夜”(嵇康字叔夜)。有什么理由断定“闻笛”是用向秀《思旧赋》呢?


笔者以为,要正确解读“闻笛”句,须征引《晋书》卷三三《石崇传》:“时赵王伦专权,崇甥欧阳建与伦有隙。崇有妓曰绿珠,美而艳,善吹笛。孙秀使人求之。崇时在金谷别馆,方登凉台,临清流,妇人侍侧。使者以告。崇尽出其婢妾数十人以示之,皆蕴兰麝,被罗縠,曰:‘在所择。’使者曰:‘君侯服御丽则丽矣,然本受命指索绿珠,不识孰是?’崇勃然曰:‘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使者曰:‘君侯博古通今,察远照迩,愿加三思。’崇曰:‘不然。’使者出而又反,崇竟不许。秀怒,乃劝伦诛崇、建。崇、建亦潜知其计,乃与黄门郎潘岳阴劝淮南王充、齐王冏以图伦、秀。秀觉之,遂矫诏收崇及潘岳、欧阳建等。崇正宴于楼上,介士到门。崇谓绿珠曰:‘我今为尔得罪。’绿珠泣曰:‘当效死于官前。’因自投于楼下而死……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害,死者十五人。”

就豪富奢侈且不得善终这两点而言,吴昌时与石崇具有可比性,故诗人以“石季伦”指称他。而石崇的死是因为得罪了孙秀,得罪孙秀是因为舍不得爱妓绿珠,舍不得绿珠是因为她“美而艳,善吹笛”。“闻笛休嗟石季伦”句的构思逻辑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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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4、秋  径
[清]傅山
夥涉真高兴,留侯太有情。
篇章想不死,蜩蟪定长生。
剑求一人敌,杯中万虑冥。
悠然篱菊老,可不咏荆卿。


钟振振:

关于“剑求一人敌,杯中万虑冥。悠然篱菊老,可不咏荆卿”

黄寿祺先生等《清诗选》:“陶渊明于东晋亡后,隐居田园,以酒自放,并作有《咏荆轲》诗,嗟叹荆轲剑术不精,刺秦王的奇功不成,以寄对刘宋代晋的愤慨。这四句是说,一方面寄希望于刺客,一方面又饮酒‘自放’,这种态度亦属可悲,因此不必歌咏荆轲。联系全诗,可见作者是期望有陈涉、张良那样的人物起来反清复明。”(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 22页)

按:这是一首五言律诗,律诗忌用重复的字,而此篇“不”字前后两见,如果都作否定词看,未免粗疏。

笔者浅见,末句的“可不”,音、义均作“可否”。

唐韩愈《除官赴阙至江州寄鄂岳李大夫》诗:“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譬如亲骨肉,宁免相可不。”

宋黄庭坚《用明发不寐有怀二人为韵寄李秉彝德叟》诗八首其三:“人生不如意,十事恒八九……从来亲骨肉,不免相可不。”

陈师道《送魏衍移沛》诗:“念子舍我去,谁复从我游。诸君吾未识,因子卜可不。”

释慧空《送茶头并化士》诗:“如探有无于怀中,如问可不于自己。有无可不非外来,是中欲谁为愠喜。”

孙应时《送张敬夫栻以追送不作远为韵赋诗五章藉手言别不胜惓惓爱助之诚情见乎辞惟高明幸教》诗其三:“若人出处间,与世揭山斗。雅宜践高门,断国极可不。”

元方回《次韵张慵庵观予弈棋》诗:“与牧猪奴可不同。嗟予老矣尚心童。”

袁桷《次韵徐志友杂咏》诗十首其三:“嘉宾秩初筵,至飨不在酒。伤哉囚饮徒,醉目恣可不。”

凡此“可不”,皆同“可否”,可以参看。

“可否”,有“赞成还是反对”之义。持此义以解傅山这四句诗,便可知它不是对陶渊明的批评,而是对陶渊明的认同。

“悠然篱菊老,可否咏荆卿”,谓陶渊明虽终老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居生活,但并没有忘怀世事,他对晋宋易代之政局的“可否”态度,就寄托在《咏荆轲》的诗篇中。

全篇大意则是说,自己一介书生,不能像陈涉、张良在推翻秦王朝的战争中发挥大作用那样,对反清复明的事业作出什么贡献,只能做个陶渊明,隐居山野,不与新朝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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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5、过吴江有感
[清]吴伟业
落日松陵道,堤长欲抱城。
塔盘湖势动,桥引月痕生。
市静人逃赋,江宽客避兵。
廿年交旧散,把酒叹浮名。



钟振振:


关于“把酒叹浮名”

黄寿祺先生等《清诗选》:“叹浮名:感叹为虚名所累。作者因当时颇负文名,被迫仕清,故有此叹。”(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44页)

按:《文选》卷二六《诗·行旅》上南朝宋谢灵运《初去郡》:“伊余秉微尚,拙讷谢浮名。庐园当栖岩,卑位代躬耕。”

唐李善《注》:“孔子曰:‘耻名之浮于行也。’”

又张铣《注》:“浮,过也。”

所注皆未得要领。

《宋书》卷六七《谢灵运传》载:“少帝即位,权在大臣。灵运构扇异同,非毁执政,司徒徐羡之等患之,出为永嘉太守。郡有名山水,灵运素所爱好,出守既不得志,遂肆意游遨,遍历诸县,动逾旬朔,民间听讼,不复关怀。所至辄为诗咏,以致其意焉。在郡一周,称疾去职。”

谢灵运诗题所谓“初去郡”,当指此,谓刚去职离开永嘉郡。

诗人因仕宦不得志,颇有牢骚,故称官职功名为“浮名”。

后人诗词文章,亦多如此沿用。

唐刘长卿《松江独宿》诗:“一官成白首,万里寄沧洲。久被浮名系,能无愧海鸥。”

李白《留别西河刘少府》诗:“东山春酒绿,归隐谢浮名。”

白居易《重酬周判官》诗:“若教早被浮名系,可得闲游三十年。”

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九《敕赐及第》载:“永宁刘相邺,字汉藩,咸通中自长春宫判官召入内庭,特敕赐及第。中外贺缄极众,唯郓州李尚书种一章最著,乃福建韦尚书岫之辞也……又曰:‘三十浮名,每年皆有;九重知己,旷代所无。’”

宋张咏《途中》诗:“人情到底重官荣。见我东归夹路迎。不免旧溪高士笑,天真丧尽得浮名。”

吴曾《能改斋漫录》卷一六《乐府》载:“仁宗留意儒雅,务本理道,深斥浮艳虚薄之文。初,进士柳三变好为淫冶讴歌之曲,传播四方。尝有《鹤冲天》词云:‘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及临轩放榜,特落之,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金刘仲尹《别墅》诗二首其一:“饘粥年来我稍具,厌随鞍马逐浮名。”

元傅若金《京师守岁》诗:“深惭须薄禄,不得谢浮名。”

明王九思《亳州》诗:“簿书堆案不相放,太守下堂仍苦留。浮名羁绊有如此,愧尔沙边双白鸥。”

清汪琬《漫兴》诗四首其三:“偶沾薄禄入风尘。竟绊浮名阻隐沦。”皆是其例。

吴伟业此诗,用意略同。其仕清非所甘愿,乃出于被迫,因此他有更多的理由称官职为“浮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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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6、和阮亭秋柳诗原韵
[清]冒襄
南浦西风合断魂,数枝清影立朱门。
可知春去浑无迹,忽地霜来渐有痕。
家世凄凉灵武殿,腰肢憔悴莫愁村。
曲中旧侣如相忆,急管哀筝与细论。


钟振振:


关于“曲中旧侣如相忆”

黄寿祺先生等《清诗选》:“曲:指乐府诗《折杨柳》、《杨柳枝》等。梁简文帝《折杨柳》:‘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63页)

按:冒襄诗曰“曲中旧侣”,则此“曲”当非歌曲,而应是坊曲。

明杨慎《词品》卷二《坊曲》条:“唐制,妓女所居曰坊曲。《北里志》有南曲、北曲,如今之南院、北院也。”

坊曲本泛指街巷,后用以专指妓女聚居之区。

唐孙棨《北里志·海论三曲中事》载:“(长安)平康里,入北门,东回三曲,即诸妓所居之聚也。妓中有铮铮者,多在南曲、中曲。其循墙一曲,卑屑妓所居,颇为二曲轻斥之。其南曲、中曲门前通十字街,初登馆阁者多于此窃游焉。二曲中居者,皆堂宇宽静,各有三数厅事,前后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右对设,小堂垂帘,茵榻、帷幌之类称是。”

又《天水仙歌》条:“天水仙歌,字绛真,住于南曲中。善谈谑,能歌令。”

又《郑举举》条:“郑举举者,居曲中。亦善令章。”

又《牙娘》条:“牙娘居曲中,亦流辈翘举者。”

又《颜令宾》条:“颜令宾居南曲中,举止风流,好尚甚雅。”

又《俞洛真》条:“俞洛真有风貌,且辨慧。顷曾出曲中,值故左揆于公。”

又《王苏苏》条:“王苏苏,在南曲中,屋室宽博,卮馔有序。”

又《王莲莲》条:“曲中惟此家假父颇有头角。”

又《张住住》条:“俄而复值北曲王团儿假女小福为郑九郎主之,而私于曲中盛六子者,及诞一子,荥阳抚之甚厚,曲中唱曰:‘张公吃酒李公醉,盛六生儿郑九怜……’”

宋晏几道《菩萨蛮》词:“来时杨柳东桥路。曲中暗有相期处。”

元释明本《梅花百咏·和冯海粟作》其六七:“月晓忆同林外饮,酒醒愁怅曲中人。”

明程嘉燧有组诗《曲中听黄问琴歌分韵八首》。

冯梦龙《警世通言》卷三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那杜媺曲中第一名姬,要从良时,怕没有十斛明珠,千金聘礼。”

又《醒世恒言》卷二〇《张廷秀逃生救父》:“邵兄何以不往曲中行走?莫非尊大人家训严切?”

清朱彝尊《南楼令·倩人寄静怜札》:“双袖越罗香。人同锦瑟长。爱秋花、惯插钗梁。行四曲中人定识,只莫问、谢三娘。(谢三娘不识‘四’字,宋时谣也。)”

蒲松龄《聊斋志异》卷六○《萧七》:“彼前身曲中女,君为士人,见而悦之,为两亲所阻,志不得遂。”

倪涛《六艺之一录》续编卷一四《书谱续编》录厉鹗《玉台书史·青楼·明》:“孙瑶华:瑶华字灵光,金陵曲中妓。(潘之恒《曲中志》)”

凡此“曲中”,皆谓坊曲之中,可以参看。

冒襄此诗咏“秋柳”,而自唐宋以来,在诗词中,“柳”与“妓”就反复地被用来互喻。“曲中旧侣如相忆”云云,也是这传统作法的一种曲折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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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7、游七星岩
[清]龚鼎孳
高城春霭动群峦,斗气平惊积翠干。
菡萏浮天青七叶,龙螭蹴铁劲千盘。
斜飞珠阁苍林拥,细拂云帘碧乳寒。
花月炎蒸偏五岭,乍来阴洞逼秋看。



钟振振:

关于“菡萏浮天青七叶”

黄寿祺先生等《清诗选》:“说七星岩在湖中好象浮天荷花的七张翠叶。”(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02页)

按:这里的“叶”其实是“花瓣”的量辞,用如“片”“瓣”。

全句是说,七星岩的七座山峰,浮在水上,耸入天空,好像碧莲花的七片花瓣。

晋崔豹《古今注》卷下《草木》:“芙蓉,一名荷华……花大者至百叶。”

唐黄滔《奉和文尧对庭前千叶石榴》诗:“一朵千英绽晓枝。彩霞堪与别为期。”

宋王观《扬州芍药谱·上之上·赛群芳》曰:“凡品中言大叶、小叶、堆叶者,皆花叶也;言绿叶者,谓枝叶也。”

陆佃《埤雅》卷一八《释草》:“芍药……华有至千叶者,俗呼‘小牡丹’。”

张邦基《墨庄漫录》卷九:“洛阳牡丹之品,见于花谱,然未若陈州之盛且多也……政和壬辰春,予侍亲在郡。时园户牛氏家忽开一枝,色如鹅雏而淡,其面一尺三四寸,高尺许,柔葩重叠,约千百叶。”

范成大《范村梅谱》:“百叶缃梅……花叶至二十余瓣。”

明杨基《忆左掖千叶桃花》诗:“东阑一树能倾国,千瓣玲珑谁剪刻?”

清汪灏等《广群芳谱》卷二九《花谱》八《荷花》一引明王象晋《群芳谱》:“五六月开花。有数色,惟红、白二色为多。花心有黄蕊,长寸余。大者花至百叶。”

朱橚《救荒本草》卷五《木部·叶可食》:“木槿树,《本草》云:木槿如小葵,花淡红色,五叶成一花。”凡此“叶”字,用法皆同,可以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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