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不见》背后的大悲剧

镀金 · 发表于 2021-1-30 14:04

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
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
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
谁为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
沈佺期的《独不见》是初唐著名律诗，兼有律诗和乐府风味，明人将其与《黄鹤楼》并列，推为唐人七言律第一。此诗高在以海燕双栖起兴，颔联写征人，不依常法，似断又连极为大胆。王夫之云：从起入颔，羚羊挂角。从颔入腹，独茧抽丝。
此诗一般解为戍妇之词，见秋叶而制寒衣，思征夫也。然此诗又名《古意呈乔补阙知之》，乔知之一个大男人，沈佺期为何要送他一首戍妇词呢？原来这后面隐藏着一场人间悲剧。
乔知之于武后垂拱二年官左补阙，家中有一婢，名碧玉，美貌又能歌善舞。乔知之对她非常宠爱。因两人身份悬殊，不能嫁娶，乔知之竟不复结婚。后来武承嗣垂涎美色，假称借碧玉教家中歌姬梳妆，骗入府中再不放还。乔知之悲痛又无可奈何，作诗一首偷偷寄给碧玉。
诗名《绿珠篇》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难，常将歌舞借人看。
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
碧玉接到此诗，垂泪三日，投井自杀，与绿珠同样义烈。武承嗣捞起碧玉尸身，在裙带上发现了《绿珠篇》，勃然大怒，使人诬告乔知之，最终抄家斩首。算是武承嗣残忍的幽默：你不是让碧玉学绿珠？我就让你做石崇。事见《朝野佥载》《本事诗》等。
如此，沈佺期这首诗露出了曲折隐晦的一面。卢家少妇云云，暗指碧玉。武承嗣并州人，白狼河在并州，白狼河北音书断即暗指碧玉被掠事。关节只在“寒衣”上，教乔知之借送衣与碧玉联系。当时武承嗣权势熏天，沈佺期如履薄冰晦之又晦，连寒衣两个字也不肯点出来。
从结果看乔知之心领神会，与碧玉私下联系上了。史籍虽不载，但《绿珠篇》很有可能就是以送衣为名交给碧玉的。只是沈佺期万万没想到自己给朋友出的这个主意惹来了滔天大祸，最终让乔知之家破人亡。
文采和机智到底抵不过野蛮和权势，酿造了一场大悲剧。
毛奇龄云：沈詹事《古意》《文苑英华》及本题下皆有“赠补阙乔知之”六字。…其妾为武承嗣夺取…此行文一大关系者。自选本删题下六字，遂昧此意久矣。…前人何仲默，杨用修辈皆称此诗为三唐第一，然俱不得其解。盲子观场，稚儿读论语，不知何以妄评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