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吴梦窗《霜花腴》之词体结构

行吟泽畔 · 发表于 2020-11-21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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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吴梦窗《霜花腴》之词体结构

霜花腴重阳前一日泛石湖（吴文英）　
翠微路窄，醉晚风、凭谁为整敧冠。霜饱花腴，烛消人瘦，秋光作也都难。病怀强宽。恨雁声、偏落歌前。记年时、旧宿凄凉，暮烟秋雨野桥寒。妆靥鬓英争艳，度清商一曲，暗坠金蝉。芳节多阴，兰情稀会，晴晖称拂吟笺。更移画船。引佩环、邀下婵娟。算明朝、未了重阳，紫萸应耐看。

关于梦窗此词之笺释，据我所知，前贤有清末词学家杨铁夫《梦窗词全集笺释》和陈洵《海绡说词》。前者未曾读过，不知就里；后者乃文言文，且极简练，学术名词甚多，不好理解。至于近现代则众说纷纭，其中大多牵强附会，与梦窗本意相去甚远。比如有人笺释为上片写泛湖前登高，下片写与歌妓一起乘舟泛湖。词体结构若依此说，则此词平淡无奇、索然无味了。梦窗词结集曾以此命名为《霜花腴词集》，可见此词乃梦窗得意之作，而空际转身、潜气内转，宋代词人当让梦窗独步，故此词之词体结构，不是对梦窗词未作潜心研究者而能为之也。

海绡翁曰：此泛石湖作，非身在翠微也。这就明白地告诉我们，梦窗并没有登高。那么，起拍“翠微路窄，醉晚风、凭谁为整敧冠”该如何解释呢？此拍化用了孟嘉落帽之典，为破题“重阳”所作之虚笔。意思是，重阳节本应登高遍插茱萸，为什么却来泛湖呢？因为山高路陡，晚风吹歪了帽子也没人为我整冠。接拍“霜饱花腴，烛消人瘦，秋光作也都难。”这才是船中泛湖之境遇。花肥人瘦，霜饱烛消，如此不堪，更进一层说明难以和往年一样登高赏阅秋光。海绡翁曰：起拍翻腾而起，掷笔空际，使人惊绝。三、四、五，座中景，如此一落，非具绝大神力不能。起句如神龙夭娇，奇采盘空。至此则云收雾敛，旷然开朗矣。“病怀强宽”递进，“恨雁声、偏落歌前。”转进。才宽又恨。歇拍“记年时、旧宿凄凉，暮烟秋雨野桥寒。”又一转。因雁声而记起往年之境遇（为下片埋下伏笔）。丝丝入扣。

过片“妆靥鬓英争艳，度清商一曲，暗坠金蝉。”接歇拍，展开年时之境遇。“芳节多阴，兰情稀会，晴晖称拂吟笺。”芳节，乃往年之芳节（重阳节）。因多阴而“暮烟秋雨”；因稀会而“旧宿凄凉”。对上片歇拍之境遇作进一层勾勒。词笔细而不疏。海绡翁曰：夹叙夹议，潜气内转。“更移画船。引佩环、邀下婵娟。”移步换景，又一转。海绡翁曰：移船就月，再跌进一步，笔力酣畅极矣。下片至此皆为虚笔。结拍“算明朝、未了重阳，紫萸应耐看。”一笔勾转，变虚为实。正所谓：绝大神力，非小家碧玉所能为。紫萸，再次点题，回绕起拍。紫萸为什么应耐看？此处化用王维“遍插茱萸少一人”诗意，而耐看之意不言而喻也。

此乃梦窗身居苏州，重阳节泛湖，触景生情，怀杭州亡姬之作。人瘦、病怀、凄凉，皆非无病呻吟，乃情深所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