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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于总在单位的地位很低，只是个科员，当然我的地位更低。他出去办事都要带上我，就算带个小跟班。 至于他的形象，到现在也没什么变化，他有高大魁梧的身材，头发不是很多却稍有卷曲。一双睿智深邃的小眼睛，他要想拿别人开涮时，脸上会出现一种嘎坏儿的微笑，这时他的小眼睛几乎就看不见了。特别是，不管穿多么高档的裤子，他都要卷起一条裤腿儿，好像老领导视察农村那样。 有一年夏天我们的张主任要出远门，坐飞机当然是首选了。那时不是你有钱就能坐飞机，买机票可不是个容易事儿，而买飞机票是于总的绝招。那次张主任把买机票的任务交个于总后，于总开好介绍信，借好车，第二天很早很早就带着我出发了。 到了市里，他把车停在南京路旁，带着我来到售票处。进了售票大厅于总指着一处排队的人群说“马上占个去。”我赶紧排到了队伍的后面。我刚站到这里，我的后面马上又排上两三个人。这时我才顾上抬头看一眼，我们排队的前面的窗口写着“售票窗口”。我的前面已经排了二十多人，在排机票的人中，年轻女人居多，且美女居多，我就是被两个穿裙子的美女夹在中间。 可这时于总哪儿去了，我怕排过了头儿他还不出现。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现在还没有开始卖票。我就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玻璃窗看到他在大厅外一边吸烟一边等什么人。当一个非常气派的中年男人走上台阶时，于总微笑着迎了上去。可这个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了营业大厅。于总只能紧跟着那个人说客气话。 当这个中年男人走进了营业大厅，排队买机票的人马上缩紧了队形，这意味着马上就要开始售票了。那个中年男人从一扇防盗门进了营业厅的售票人员工作区，于总马上趴到一个窗口继续求爷告奶奶去了。 可这时大厅里因为人多渐渐热了起来，虽然有个电扇，可离排队的人很远，借不到一丝风。本来我不想挨上前面排队的美女，可我身后的美女扶着我的肩膀往前推我，这使我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前面美女的身上。在我贴上她身体时，我“唉、唉”了两声，意思是后面有人推我。前面的美女并没有计较，因为他也紧紧地挨着前面的一个男人。说实在的，大夏天人们穿的都很少，和美女挨这么紧，我还真不好意思。 这时我看到另一个窗口里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好像给于总的介绍信上签了字，还指着于总斥责了两句，意思是以后别总给他揽事儿了。于总连连作揖后，拿着介绍信离开了窗口。我以为他要来替我排队，可他却坐到后面的椅子上歇着去了。 这时大厅里愈来愈热了，排队的人愈来愈挤了，我已是浑身大汗，后背恐怕早已湿透了。可我后面的美女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几乎就要搂住了我的腰。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她呼吸的热气都吹在我的后背上，她的头发扎的我脖子特别痒痒。我曾动了一下上身，示意她离我稍远一点，她抬起头看了一下，就又恢复原状了。 由于后面的美女紧紧地贴着我，我只能紧紧地贴着前面的美女。我的两只手扶着前面美女的肩膀，有时一只手扶一下她的腰。我扶她的肩膀和腰其实是为了控制和她的距离，这时我才明白后面的美女为什么扶着我了。 我已经排了半个小时，这时才刚刚卖票，我回头看了看，没有看见于总，又在大厅里扫了一眼，也没有他的影子。 这时我想起一句话来：闻香识女人。我的前后左右差不多都是年轻女人，擦了不同的香水，快把我熏死了。再加上大厅里空气不流通，我有一度差点呕吐出来。可能就是那次开始，我得了香水恐惧症，只要一闻到香水，就赶紧躲得远远地。 在我脑袋迷糊时，我的头曾靠在前面美女的肩上，可我马上意识到不行，我很快抬了起来。只是她的头常常靠在她前面男人的肩上，后面美女的头常常靠在我的肩上。 后面的美女不但常常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她几次双手搂住我的腰，全身软软乎乎地和我贴在一起了。我想当时我的头脑是清醒的，我悟出她模模糊糊时，是把我当成一个柱子了。 又排了一会儿我回头时，于总已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了，我才又放下了心，我还是怕他走开，我排过了。可他没有抬头，我只能回过头来继续排队。 当时我想，我前面剩三四个人时，于总就会接替我了，因为介绍信和钱都在他手里。又过了十几分钟，我的前面只剩三四个人了，我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该他替我了。这时我回头看他时，他正眯缝着小眼儿看我，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他的意思是：两个美女夹着，看把你美的。这时我也笑了，向他一挥手说“快过来吧。” 他带着讽刺的微笑走过来替下了我，就在这时，周围几个人里，不知是谁放了个屁。我心里说“谁放的屁，怎么那么臭哇。”我快步离开了这里，站到电扇底下去了。我想，于总不但要享受美女，还要饱尝这个臭屁。我看他时，他正做着痛苦的表情，而且用那一沓介绍信、证件之类堵住了鼻子和嘴。 于总有个特点，他的嘴是从来不吃亏的。这时他笑着看我，他想讽刺我，可他担心伤到哪个美女，他怕是哪个美女放的屁。他说了句非常得体的话，既讽刺了我，还不伤害周围任何人。他说：“你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真是对我的信任。”我一想艰巨的任务是什么呢?就是闻臭屁，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每当我想起这次卖飞机票的经历，就会觉得很有意思，甚至就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旁边的人有时还会说一句：“净想好事了”。确实我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经历中不多的几次挺幸福的经历了。 可一年多之后，我渐渐地发现于总对我有些带答不理了，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还是一个嘴快的同事指着我说：“于总拉着你买了趟飞机票，你白活得全单位都知道了，于总多生气呀。” 我终于明白于总为什么不爱理我了，他怀疑我把那次买飞机票的事当做他的丑事宣扬出去了，他挑理了。这之前我确实听到单位有人把这件事当做笑谈，可人们是说我享受美女，却让石总闻臭屁，人们没有说石总出什么丑，石总确实也没有出丑。可是这件事不是我宣扬出去的，以我在单位的地位，我害怕哪句话说错了。特别是这类事涉及到石总给领导买飞机票，要是有人说石总给领导拍马屁怎么办。 其实这件事就是石总自己宣扬出去的，可在流传的过程中怎么变了味儿，不利于石总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曾向石总解释这件事说，我没有宣扬这件事。可石总却说那算什么事儿啊，早过去了。石总这样一说，我心里更不踏实了，说明石总还是怀疑我宣扬了这件事。 以后我再想起买飞机票的经历，还是觉着有意思，可每次我都会紧接着想起石总的误解，心里就像堵个疙瘩，以后是想还是不想这件事好呢？ 二十年后，一次在饭桌儿上石总喝酒喝得高兴，又主动提起那次买飞机票的经历。大家都看着我笑了，我也笑了，只是我笑得很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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